钢铁厂的码头,宋应星看着长长的船队,不禁有些头疼。虽然卢善元上次路过时说过会有难民过来,让他建一些临时房让难民们临时居住,但没想到一次来了五千人,这让宋应星准备的临时房还是显得捉襟见肘。
“宋大人,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厉江雲问道。
“你问我,我只能回答不知道。你问卢大人,估计他也会说他不知道。”宋应星苦笑着说道,说不知道容易,但怎么解决才是正事:“你那边能消化多少人?”宋应星是按两千人的标准准备的临时安置地,缺口是三千人左右。
“算了,我把军营让出来吧,挤挤应该能安置下来。反正也就十来天,让战士们克服一下野营吧!我安排辅兵再建一些房子就是了,以后钢铁厂扩大、军队扩建都得房子,也不会建了没用。”厉江雲咬咬牙道。
宋应星转忧为喜,道:“那就好,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你去准备一下,记住一定要按卢大人交待的做好防疫措施,我去迎一迎朱百川。”
厉江雲点点头,所谓的防疫措施,是相当复杂的一套程序,主要由军队执行。虽然卢善元反复跟他强调是为了防范病毒、防止疫病的产生,而且专门写了一个小册子标明了具体流程,但厉江雲不是很了解其中的作用,不过军队讲究的是服从命令,清楚要执行,不清楚也得执行,跟了卢善元这么长时间,这一点他太清楚了。
宋应星与朱百川互相见礼后,直接问道:“朱管事,这次运来了多少人?”
“不多不少,总共五千二百余人,前面我已经让人传来了册子,等会点数后你得立即给我银子。”朱百川笑着说道,这次基本上把南京城外一半流民一扫而空,侯爷也在朝会上出了一回风头,回到家里大大表扬了朱百川,关键是这一次能给侯爷带来数万两的收入,自己也捞了几百两的好处,可以说从来没有这么好的生意,如果不是卢善元仅限有家庭的流民,他恨不得把流民全部带来。而且江北逃过来的流民一直源源不断,自己还可以到江北的扬州、淮安去搜刮一番,这种生意只要一年干个四五次,自己一年为侯爷带来的利润就会超过所有产业利润之和,自己成为侯府大管事的梦想似乎也不是遥不可及。
“银子的事老夫可不管,我只负责点数,点完数我开条子你再去银行领。不过听银行的老陆说这次准备采用转帐的办法,具体你还是跟老陆说吧。”宋应星并不是很看得起朱百川,哪有一说话就谈银子的,商贾本色显露无疑。
“那是,那是!宋大人,我们这就开始点人吧!”朱百川看到宋应星不悦的神色,也不在意,作为侯府管事,一般的地方官他也并不放在眼里,更不用说宋应星这样已经辞官的地方官。
“点人的事有专人做,我们还是先到里面坐坐吧!”
“算了,我还是在这里看着吧!”朱百川可不想跟宋应星这样无趣的人一起喝茶聊天,宁愿自己在这里盯着。
宋应星也不客气,行礼后自己转身离去。朱百川转向来到了搭着两排长长栅栏的接收地,却被一个用面捂住嘴鼻的士兵拦住,说道:“这位官人,前面是检疫区,任何人不能进去!”
“我是侯府管事,我些都是我带来的人,我得看着你们点数,要不然被你们哄骗了侯爷怪罪下来,你我都吃罪不起。”
“不好意思,我只执行我们上官的命令,其他不管什么爷的话,在我这里都是没用的,有什么事你可以去找我的上官。”见朱百川脸色不善,那战士的语气也冷淡下来。
朱百川正想怒斥这个不知高低的士兵,转念一想,自己是来赚钱的,跟这小兵有什么好计较的,不如找到他的上官好好告个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就是了。
在一个士兵的指挥下,第一艘船终于缓缓的靠近码头,两块跳板搭了上去,船上的人都兴奋了起来,只听见那士兵大声叫道:“大家不要急,都排好队,一个个来,这天气要是掉到江里可不好受!上岸后大家要服从指挥,管好自家的孩子,不要乱跑。”
米继祖看着好像用整块石头建成的码头神情有些恍忽,他是山东济宁人,天下大乱后济宁也不出意料的乱了,父亲把他两兄弟叫到一起,给他和弟弟分了家,让他南下避乱,而弟弟则留在济宁,这也是家族常有之义,天下大乱时把家拆开,这样能更好的保证家族的延续。
三个月前,他带着妻子,两个儿子媳妇及孙子孙女启程南下,不过此次南下异常艰难,在淮安时遇到兵灾,财物被掠夺一空,差点把媳妇也搭了进去,好在刘大帅的兵大部分都是山东人,看在老乡的情分上终于让他保住了家里的所有人。
靠着缝在衣服里的几两银子,他们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抵达了南京,但南京的日子也不好过,靠着父子三人在外面打零工勉强维持着一家人的生计,最终还是没保住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孙女的性命。
直到那天自称抚宁侯府的人过来招人,说是到了浙江保证能吃饱饭,也不知当时是什么心里,脑子一热就答应了。其实到了后面他就知道即使不答应,也会被押上船。跟他在一起的济宁老乡李若开一家就是这种情况,他本来是不同意再次南下的,但被侯府家丁给押上了船。
李若开的情况跟他类似,不过他兄长留在了济宁,比米继祖幸运的是李若开没有受到兵灾,到南京后还有点财物,前面一段时间还租了个小房子住了下来。可惜的是南京物价腾贵,再加上李若开又受了骗,只住了两个月财物耗尽,被赶了出来。
坐了十几天的船,每天还在拥挤的甲板上坐着,让米继祖有些脚软,晃晃悠悠走过跳板踏上实地,居然一下瘫了下去,好在跟在后面的长子米援东一把托住了他。
站定之后,一个声音一直在催促:“快走!快走!”米继祖跟着人群慢慢向前,走了没多久,来到一排栅栏前,栅栏中间仅供一人通行,栅栏的尽头放着一张桌子,旁边则站着好几个人。
米继祖招呼着家人走向了同一个栅栏,过了不久,终于来到了那张桌子旁边,只听坐着的那人问道:“姓名?哪里人?家里一共几口人?”米继祖一一回答后,前面一人招呼道:“老乡,过来!”
米继祖连忙跑了上去,那人打量了一下后,递给他一个竹盒,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听那人说道:“里面装的是毛巾和肥皂,你们先去洗澡,一定要全身都洗干净。男的走左边,女的走右边。”
果然前面有两块大牌子写着男女两字,他赶忙回头跟娘子和两个媳妇说了让他们走女的通道,她们可不认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