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的尽头是一间房子,门口挂着厚厚的帘子。推开帘子,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让他浑身一畅。门口一侧站着一个人,大声说道:“先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放进这个池子!”
米继祖不禁问道:“衣服弄湿了,等下我穿什么?”
那人笑道:“洗完澡后往那边那个门口出去,那里有领新衣服的。你这衣服都破成什么样了,哪里还能穿。”
米继祖有些不信,但事到临头也没办法,只得扭扭捏捏的把衣服脱光,扔到池子里。进到里面,只见一根大竹管吊在半空,中间每隔三尺左右开了一个小洞,洞中窜出一道水流,他不用看就知道那一定是冲洗的地方了。
正想走过去,却听见那人说道:“一定要用肥皂洗干净,要不然那边不给发衣服!”
米继祖点点头,来到竹管下面,每个水流下面都有一个小小的木架,不用说也知道那是放肥皂和毛巾的地方,水流不停的流着,稍微有些热,冲在几个月未洗澡的皮肤上让米继祖有麻痒的感觉,他打开盒子,拿起那块叫肥皂的东西,擦在身上,有些滑腻的感觉,很是舒服,爷孙几个互相帮衬着擦拭身体,洗了一刻钟,终于把头上、身上的污垢一扫而空。
见到后面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们离开,他们才恋恋不舍的让出了地方,擦干身子走向另一个门口。果然,门口站着几个人,见他们过来,估量着他们的身高,递给他几件衣物。
衣服都是新的,穿上后浑身燥热起来,掀开帘子来到外面,阳光一下刺得米继祖睁不开眼,寒风吹过,身上一激灵,但脸上却露出了笑容,既然这里肯花这么大的代价,显然不会把他们再当猪狗了吧,他迈开坚定的脚步跟在一个士兵后面向前面一排排的房子走去!
厉江雲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毕,带着一个警卫前往军营,突如其来的这么多难民让基地措手不及,厉江雲只能临时把士兵们的宿舍让出来,让战士们住进了行军帐篷。难民是卢善元亲自引进的,还专门写信过来让他一定要协助宋应星把难民安置好,厉江雲怎么也得把这事给办好了。
厉东雲随机抽子一个房间走了进去,只见一个战士正在给这些新来的人训话:“你们这七天都呆在房子里,每隔一个时辰我会带你们出去走一圈。不是为了别的,主要是怕有人身上有瘟病,到时大家都传上可就麻烦了。你们如果觉得身体不舒服马上要跟我说,我会带你们去看大夫!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参差不齐的声音让那个战士直皱眉,正想说话,眼角却看见厉江雲进来,连忙上前一步敬礼道:“营长好!”
厉江雲回了礼,说道:“都安排妥当了吗?这里住了几个人?”
“这里住了十六个人,其中有四个是不满六岁的孩子。所有东西都发了下去,等下我会带着他们去吃饭。”那战士大声的说道。
或许是听到了吃饭两个字,靠在米继祖身边的小孙子突然说道:“祖父,我饿!”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米继祖猝不及防,转头喝斥了两声,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在船上时每天就一顿白米粥,他也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可是这能说出来吗?
没想到厉江雲走了过来,摸了摸他孙子的头,笑着说道:“小朋友饿了,马上就能吃饭了,你再忍一忍。”说完还从兜里掏出几块糖,递了过来。这是卢善元突发奇想做出的大白兔奶糖,虽然味道不如后世的好吃,但在这个时代也算是美味了。
见厉江雲如此和善,米继祖悬着的心一下松了下来,显然这个叫什么营长的大官并未把他们当做牛马、奴隶。
见米继祖的小孙子拿着糖就往嘴里塞,厉江雲一把抢过,小孙子一下子愣住了,还没来得及哭,厉江雲已经把糖纸剥掉塞进了他的嘴里,小孩子正准备哭的脸一下子就变成了笑,厉江雲笑着说道:“要把糖纸剥掉才能吃!”
米继祖起身向厉江雲拱手道谢,厉江雲也简单的询问了他的情况后转身离去。过了没多久,那名战士说道;“时间到了,拿上碗筷我们去吃饭!大家排好队,一个个来,记住了啊!还有件事要跟你们说一下,每个人只有一碗粥,不能多吃。我们大人说了,象你们这样饿久的人如果一下吃干的,可能会被撑死!所以前面三顿只能喝粥,三顿后才能正常吃饭!”
小战士说的什么意思米继祖也听不懂,只听见能喝粥了,嘴巴里的唾液突然就涌了出来,肚子也感到一阵难受。走了十几丈,来到了一个很大的房间,一阵米香味和一种未曾闻过的味道传来,让米继祖的口水都流了出来。
粥很稠,与船上米汤一样的粥相比不知道要强多少倍,里面漂着几块黄黄的块块,有一股从甜甜的味道,打饭的人还在他碗里加了点咸菜。
虽然粥很烫,但大家伙还是很快喝了个干净,大部分人的肚子都只有七分饱,但那战士却无论如何不准他们再吃了。到了晚上,躺在平稳的船上,米继祖却似乎习惯了船上摇摇晃晃的感觉,一时睡不着觉,心中一直想着心事,从今天的场景看,来这里似乎是来对了,至少这里的人把他们这些难民真正的当人,在南京时不知听说了多少难民的惨事,那时候他就想,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自己要卖了孙子孙女甚至媳妇才能存活,自己到底是卖还是不卖呢?一想到这个,他心里又有点担心起来,家中的女人们说是都住在另一间宿舍里,这七天根本就看不见,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呢。
第二天一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吃饭,还是昨日那样的粥,米继祖问了管房的战士,说那黄黄的东西叫番薯,是从外邦引进的一种新作物,产量高,味道也不错,问他产量有多高,那小战士居然说二十石,米继祖肯定是不信的,不过他了没反驳,只在心里暗暗笑话那小战士骗人。
回到宿舍后不久,来了两人说是登记他们的技能,以便分配工作,米继祖家是马户,也就是负责给朝廷养马的,在济宁马户很常见,那登记的人便说,正好他们骑兵那里缺少马夫,这是属于技术工种,可以拿三两一月,这让米继祖心中咯噔一下,三两一月,如果三个男丁都当马夫的话,那不就是九两一个月了?他的心不争气的跳动起来,以至于后面说了什么也没听清,只是嗯嗯的回答着。
等那两人走了之后,米援东才略带责怪的说他:“爹,他们问你是否去当马夫,你怎么不回答啊?他们说你是不是还要考虑一下,你怎么也不回答?三两一月,有了饷银,我们还怎么会怕饿肚子呢?”
米继祖一拍自己的脑袋,懊悔的说道:“刚才我听到三两一月,都昏头了。我这就去找他们说,我们三个人都愿意去当马夫!”
说完,他就想出去,米援西拉住了他,说道:“爹,你真是糊涂了,没到时间我们不能出这个门的。刚才他们说了,五天后他们会再来询问一次,那一次后就定下来我们去干什么了。”
米继祖讪讪一笑,转身坐回位置上,口中还不断念叨着三两一月、三两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