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拂过,白衣袅袅,谢迁未曾被异象制止,稳稳将篮子里备好的素膳摆好,开始给城隍爷献果酒,献上去之时,用其中一杯酒由左至右划弧形浇到地面上。
随后提笔入墨写请愿文,笔若游龙般写道“成化十一年十月二十九日子时初,浙江省杭州府,小子谢迁有事恭求,八十一只镀金婴灵……
无令怨家而得其便,现世常得安稳,临命终时任运往生,灭现世所造罪业,不为恶鬼神所乱,拔一切业障根本得,请城隍爷法外开恩!”
笔落,谢迁将手中的请愿文投入火盆,不知为何谢迁双手猛然一颤,花为其凝在周身的灵气也随之一荡。
浑身紫光一闪,谢迁只感那颗除了程溁,早已波澜不惊的心,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一滴泪从眸中夺眶而出,瞬间落入火盆与请愿文一同燃烧。
请愿文从烧成黑灰的那一刻,立时变成金色大字旋转而出,散发着金光缠绕到婴灵坛罐上,金字腾空转动越聚越多,弥漫在大殿中,上下缠绕着城隍爷周新的金身法像,灿曜生辉。
但见,苍穹中忽现一朵灿烂光耀的七彩虹云,缓缓地漂浮而来。
城隍爷法像前的香烛笼起一片轻烟,凝聚在一起,飞升上苍穹与七彩虹云凝聚成一股。
霎时,七彩虹云宛若霍霍燃烧着的火焰,滚动着涌了起来,将整个山谷照得亮堂堂。
枝头上的鸟儿,皆因这忽然降临的光明,欢呼雀跃着叽叽喳喳叫。
程溁上前,心疼的捋着谢迁额角的碎发,关心道“迁表哥脸色不好,是哪里不舒服?”
谢迁只觉得手心发干,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但担心程溁自责,也不好表现出来。
感受着程溁的关心,谢迁心里犹如流过一股暖流,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迁表哥一点事儿都没有,溁儿莫要担心。”
花一片肃穆的神色,望着七彩虹云,道“成了,咱们快跟上这朵七彩虹云。”说着赤手砍断几节空竹,将众婴灵藏於竹内。
三人匆匆赶到一座在山野中雾气消散,显露出的嵯峨村庄,一片片蜿蜒起伏的金色田圃,田圃之间有苔藓的小径上长着枇杷树。
小径旁的河水清清浅浅,清晰可见水底小鱼游动,河底砂石颤动。
花拿着罗盘,道“这是传说中的绝户村,已整整二七十四年,未曾有一个娃儿出生。”
当下,手指微动掐指一算,将藏於竹内的九九八十一只婴灵依次放了出去。
程溁瞧着一团团红光在自己面前,均是停留片刻,仿佛是在郑重道谢,不禁紧紧握着谢迁的手,道“一路走好!”
顺着婴灵消失的红光,望着不远处的村庄,问道“这么美的村子,怎会是绝户村,村民没有请高人来做法吗?”
花微微摇头,道“在六道里面,唯独已转生人道的不能去超度。”
瞅着婴灵各归各户,继续道“那坛罐里剩下的九九八十一只婴灵,均是投胎到这个村子了。”
程溁眨着水汪汪的杏眸,表示没懂,问道“花大夫是怎样看出的?为何不是众婴灵在给妇人们捣乱?”
花瞧着谢迁毫无血色的脸,道“传说女子怀孕后,头顶会有三层金光护体,这是由于孕妇在生生世世的轮回中,有极其重的使命,需负责将转世投胎的魂魄,重新带到人间。
是以鬼怪是根本无法威胁到孕妇的,具有鬼怪不入之意。甚者有些修为不够的,见到孕妇皆是会被吓跑,逃窜得无影无踪。”
程溁好奇道“那这村子是为何十四年皆未曾有小娃儿出生?”
花双手一摊,道“只因这里的村民专爱掏鸟窝,蛋类去卖,这才被山中众灵种下杀破狼局。”
程溁问道“杀破局?”
花解释道“七杀星古书称之为将星,属火、金,南斗第六星,乃将星,遇帝为权。象征威勇,化气为将星,主肃杀。当七杀、贪狼、破军在命宫的三方四正会照时,就是所谓的杀破狼局。”
程溁听得一头雾水,佯装听懂的点点头,道“村民们偷了鸟子、鸡子,遂才无了人子,后继无人的?”
谢迁瞅着程溁那讨喜的小模样,嘴角勾起,但一张口便是心肺一痒,道“咳咳!万物皆有因,万般皆有果。”
程溁瞅着谢迁脸色越来越不好,担心道“迁表哥,咋会咳咳呢?”
花微微皱眉,道“迁公子方才度化婴灵,伤了自身康健的时运……”
程溁想着谢迁英勇杀倭寇的模样,身姿是那般挺拔如松,从骨子里散发着撑起天地的伟岸,这会儿却连说话都在硬撑,不禁泣不成声,道“那我迁表哥以后就是个病秧子了?不要……呜呜!”
花连忙劝道“郡主莫急,迁公子共度化了九九八十一只婴灵,每只婴灵本需迁公子七日时运,但七杀咒,逢七必杀,今时刚好双七年,迁公子只需双八十一日便可恢复时运。”
程溁不满的瘪瘪嘴,道“那也就是说,我家迁表哥要做一百六十二日的病秧子?”
花一脸愁容,道“花某已尽力了,哎!若不是你女华姐姐去寻妖人李子龙,这会儿定会有更好的法子。”
听了这话,程溁抱着村口的老枇杷树,小肉手一面拍着树,一面憋屈的哭起来,道“呜呜!女华姐姐你在哪呢,溁儿好想你呐!”
谢迁与花相视一皱眉,奈何程溁抽起疯来哪是他俩能劝住的,花认命的回到城隍庙,将马车驾回。
“姑娘,你咋会来俺们村?”一个壮汉扛着锄头,带着新媳妇,从村里走出来问道。
程溁一眼就认出这是卖自己野鸡蛋的壮汉,抹了把泪,笑道“好巧啊,大叔,看您气色不错呐?”
壮汉摸着头憨笑道“呵呵!托姑娘的福,俺用卖野鸡蛋的银子娶了新媳妇呢!”
“哎呦,这不是砸了爷我煎饼摊的小妮子嘛?”后面一推着炉子的灰衣矮汉子,带着自家婆娘,指着程溁大呼道。
程溁回过头一瞧,暗骂:这不是她被夹个那卖煎饼果子的矮汉子嘛,真是冤家路窄啊!
于此同时,花驾着马车招呼程溁上来,程溁正担心谢迁的身体,也不愿与矮汉子纠缠,扶着谢迁上了马车。
花瞧着闷闷不乐的程溁,灵光一闪道“郡主那矮汉子阴德欠缺,其妻怀的是讨债子,日后有其苦头喽!”
程溁听了这话心里舒畅多了,但面上不显,问道“那个壮汉呢?”
花微微一笑,道“壮汉虽常在山里掏野鸡蛋,损了福德,但为人本分厚道,其妻也常助人为乐,胎中孕育为还债子,遂日后对父母会很好。”
谢迁望着天边赤色早霞,道“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世人不知万物因果,但因果何曾饶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