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后,刘提举便差人前来报告,说是工事图纸已然完善,各项事项都已准备妥当,待力役征备完成,便可开工,此时距离八月夏汛只有四个多月。此次工事乃是紧急事项,急征夫役,一般河道修筑工事会在年尾12月份到年头1月份的农闲之事,但是因为现今已是三月份,又万得在夏汛来到之前完成,所以工期十分紧张。
很快,征夫役事项便已完成,共征得人丁984名,雇佣人丁216名左右,共计1200名人丁。总图纸已绘制完毕,初步确定共需挖掘主渠线长15.4公里,支渠6万多公里,湖底凿深1.35米。
是日,先行探测队已经开始着手勘测,我与仲景日日到工地忙活,一来是激励人心,二来是协助事项顺利进展。依然是阳光万里,空气中带着湿润的气息,勘测队伍在紧锣密鼓地定点、测量、布线。
“我虽是贫苦百姓家,但是官府也得给百姓一个交代吧?不明不白便占去我的田地,挖做沟渠,这不强取豪夺嘛?”
突然听到一个吼叫的声音,我和仲景循着声音找去。只见在田头上,两个勘测人员与一位老翁正在争论。
“你们将沟渠从这里经过,足足占去了我三分地,我家中也就八亩田地,给李员外家租佃的,每年还得缴纳粮税,这不逼死我吗?”老翁说着,甩着两手,哭喊起来。
“老汉,如若水患不除,恐怕你这五亩地收成也难保证,这都是为了大伙,为了全县百姓谋福利。”勘测人员说道。
仲景见状想要上前,我劝阻道,“等等,看看他们怎么说。”
“这家家户户都得占地为沟渠,这且不说为了除水患,这也是为了日后方便你们灌溉农田啊。”
“我不理会这些,我八亩的地,就得实实在在收八亩的收成,这三分地,可不少呢,你不能从此处过,要过,从别处过。”
“这可不行,谁家都不愿意从自家田地里过,那么就不过了吗?既然本该从你这边过,那就得从你这边过,你再怎么说也没用。”
老农推搡着探测人员,挡在他们面前,就是不让他们继续定点布线。
“我这把老骨头就算折在这里,也断然不会让你们从我这田地这边过”老农眼见挡不住两位探测人员,便随手抓起锄头,气势汹汹,向他们袭来。
“老翁,这位老翁,且慢。”我赶紧劝止道。
我快步向他们走了过去,其他附近的探测人员也有些闻声而来,老农见官府人员人多势众,更是激动不已,面红耳赤,青筋暴起,“我深知官府中人,向来不顾百姓死活,今日你们仗着人多势众,这是要将我这无权无势的老汉逼死在这田埂上,我今天就算埋这里,也要跟你们讨个理。”
他说着,便一头往勘测人员身上撞去,我见状三两步快身上前,一手挽住他的身子,将其拦住。
“老翁,何至于此?”
老翁看着已是六十有余的人了,黝黑黝黑的脸上布满沟壑,整个人儿很是消瘦,常年的劳作让其腿背已直不起来。
他半弯着腿部,鼻涕眼泪聚下,“我不活了,活到这把年纪,何曾过过一日轻松日子,每日起早贪黑,日磨夜磨,如今成了拉不动磨的驴了,可你们却还想着将我的磨收走,这还能活下去吗?还能活下去吗?”
说着这些话,老翁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下坠,瘫软着,我使劲撑着他,“老翁,莫难过,万事有解决之法。”
“何曾有过解决之法,我活了六十多年了,所经之事唯有妥协,就从未有过所谓的解决之法。唯一的解决之法,便是妥协。”他说着颤颤巍巍,绝望的眼神,看着已是一个垂垂老矣之人,可是嚎啕大哭中却又像是一个满腹委屈的孩子。
我蹲了下来,劝慰道,“老翁,我乃是清竹县的县令,我虽然许诺不了你荣华富贵,但是这点问题,我还是可以帮你解决的,你可信?”
老农泪眼婆娑,他止不住哭泣,却仍然说道,“你可是真的县令?”
“是的,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