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超越现实疯狂的爱都是为别离而做好准备的。
在一场执着野心玩转贪婪过后,在三月花完全放下对曾良善丝毫的戒备,在一个月朗星稀三月花满足于放纵,在曾良善温柔臂弯里熟睡的时刻,他轻轻从床上抽出了自己还带着腥味的身体,不慌不忙地走向洗漱间,象山谷里飞溅的瀑布一样“哗啦啦”地撒了一泡尿,也只有这泡尿是他在这个家留下他曾经来过的罪证。
这唯一的一滩尿把清晨的三月花熏醒过来了,这唯一的一条线索完全可以证明三月花这几天不是在做梦,但被她在慌乱中顺手给冲走了。
三月花又像刚开始曾良善要来时的六神无主在房间里转了起来。他并非到楼下去买早餐,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每个清晨醒来用“嘿咻”充饥,从来不吃早餐。
曾良善揣着宋朝的青花瓷走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他正计划着大赚一笔的发财之道。他把电话卡毫不吝啬地丢进护城河的臭水沟,提防三月花报案的时候警察同志对他定位跟踪找到他。
曾良善在黑暗的角落里干净利索地做完这一切,双脚踩进阳光的时候,又开始酝酿着下一个目标的计划,让那些寂寞中的女人,用成熟的身体和天真的思想幻想出爱情中的白马王子就是曾良善的样子而频频上当。
三月花像丧家犬一样无比沮丧地在屋子里团团乱转,最后来到洗漱间一屁股坐在马桶盖上。她理出了一点思绪,头脑渐渐清醒过来。
“曾良善,你这个不得好死的王八蛋,你一定会下地狱的,你这个魔鬼,上天会听到我对你的诅咒,我的诅咒一定会显灵,飞到你身边,让你死无全尸”
三月花接受不多的思想教育里翻滚着这些粗鄙骂人的语言,这些语言更加激起她心中对曾良善的怨恨,她发了疯一样气急败坏地尖声高叫着,然后用她那干过美发至高无上的手使出全身力气捏紧拳头捶向眼前的梳妆镜,镜子“哐嘡”应声倒地碎玻璃四处飞溅。
这只捶向玻璃的手顿时血肉模糊,三月花此时憎恨的矛头指向自己,觉得惩罚自己不够狠,她要给自己一个深刻的教训,引以为戒,最好是以死为戒,用鲜血来慰藉自己的灵魂。
这一刻她没有把死当成是生命的消失,而是一种痛快的解脱。为了摆脱这难以承受的痛苦、屈辱和愤怒,只有在死里才能另寻生命的解脱。
三月花一时间完全失去了理智,在一堆碎玻璃里捡起一片锋利如匕首形状的长条碎片,向自己手腕动脉处切割下去,然后又向身体的方向拉了一把,碎玻璃割开的皮肉像小婴儿张开的小嘴,顿时喷涌出鲜红的血在手腕下汇聚成温热的溪流沿着指尖洒向地砖,
地砖上开出了无数朵红莲。
地上的红莲纵横交错,面积在不断扩大。三月花有生以来第一次嗅到这汩汩的人血味道,带出她体内亲切气息,忽然换起她味蕾上的食欲和某些好奇,她附下身子舔了一口。更多的想法是,感同身受一下曾良善嗜女性血液的人生是什么滋味,一股强烈刺激的苦涩腥臭直灌她的鼻孔和脑门,这使她明白了畜生和人性的本质区别,昧着良心做事,有的人天生就会。
手腕上的血像是没有拧紧的水龙头,带着三月花渐渐消失的生命向外无声地流淌。她开始昏昏欲睡,栽倒在通向大门的玄关处,迷糊中看到了欢堂镇,她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洪来,唉!将断气的人,总会想起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和事。洪来正由两位老人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从来没有在洪来身上操过心。
要断气了,身边竟然如此寂寞,这空前的寂寞,内心的空洞无法抑制,两颗泪沿着她的眼角滑下。
唯一未了的心愿竟想尝尝欢堂镇上烧烤的滋味,叫外卖的时候吃过来自欢堂镇的味道,当时正沉浸在曾良善爱她的幸福海洋里,根本没有在意吃进去的乡愁滋味,现在转化成了死亡之前唯一留恋的遗憾。
她出奇地想着那股滋味,吃到家乡的味道并非难事,吃到欢堂镇的滋味再去赴黄泉路还是来得及的,她想。
三月花挣扎着身体爬起来,抓过手机拨通了一串号码,手腕上的血粘得到处都是,她胡乱扯了一把卷纸将它绕在手腕上,怕是送烧烤的过来吓坏人家。不一会儿卷纸就被血浸糊,她神志不清地用另一只手护住伤口,血从她的手指缝里慢慢溢出来。
一会儿有人按门铃,三月花微微睁开双眼,迷迷糊糊地想她已经没有力气吃什么烧烤了,为了预防过几天自己的腐尸发臭,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爬到门边,那一扇大门是虚掩着的,她用手碰了一下,防盗门自动向外敞了出去,三月花趴在地上艰难地翻着眼睛看了一下送烧烤的人,嘴角动了一下,口齿不清地吐出一句话:
“你是、你是欢堂镇李耕耘,把我的骨灰带到欢堂镇”
三月花一头栽倒在地上,晕死了过去。
李耕耘没有遵从三月花的愿望,把她骨灰带到欢堂镇。
而是立刻拨打120,把三月花送进医院的抢救室。抢救活过来是三月花觉得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不想死的时候又像正常人一样给死下了新的定义死就是生命的消失、是逃避、是弱者的行为。
当她发现为一个曾良善那样的人去放弃生命是可笑的时候,现在就是有人用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决计不再轻易放弃生命了。
生死攸关的三月花碰上正
走投无路准备用勤劳的双手改邪归正的李耕耘,两个人仿佛同时看到对方能给予自己全新的生活希望。
三月花现在这条命是李耕耘给的,她要报答他。一个让她仇恨的男人比一个让她爱的男人更容易遗忘。她在曾良善的骗局里幡然醒悟的时候,对他仅剩的是厌恶和无尽的仇恨,她的仇恨不是浪潮拍打岸礁,只要有一份全新的爱占据她空虚的心灵,她对曾良善的深仇大恨很快就会淡化,她的内心世界现在又荡漾起对李耕耘温情似水的一面。
三月花变卖了城里所有房产,转让了食品公司。虽然被曾良善倒打去一耙,那是她资产里的一盆羹,她不在乎。眼下手里所掌握的财富足够让她和李耕耘在欢堂镇下辈子都能过上最土豪的生活。
她早已习惯镇上的人对她出格行为上的风言风语,而且她每年都有新的版本供他们八卦,刚刚好她的性格不安于寂寞,正好喜欢人们谈论她,甚至是诅咒她,那是动力,她会过好日子给别人看。
三月花放下羊绒袖口,下意识地遮掩住手上的疤痕,她的手时不时地抚摸着一天比一天耸出来的肚子,这一次让她体会到了真实的安全感和幸福。
她从足浴床上立起身,向技师要求为自己多增加一项推精油,她觉得自己拥有享受特权时就应该尽情地享受。
从一年前就开始,李耕耘父子灰头土脸地和一帮工人在自己家祖屋的地基上大兴土木。李耕耘变得安分了,性格里流露出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安分,让父亲看到了家族兴起的喜气和希望。花甲年龄的他拿出当年杀猪的风范和力气不知疲倦地搬运水泥、搅拌沙石,累了也舍不得歇一歇,渴了也舍不得喝一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