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辰琮却急急道:“不是的阿蘅。等咱们到了汉中,我就去求太子哥哥退了与袁家二姑娘的婚事,我要去你们府上提亲!”
程柏蘅呆怔片刻,粉红的脸色转为苍白,她唰地站了起来,道:“阿舅,你怎能这样?你是什么时候与王瑶姐姐好上的?未央姐姐可是一直住在你府上,大好的年华却心甘情愿当你的未亡人,你可不要做个负心人啊!”她猛一抬臂将手抽出来,往后退了半步,袖子一拂之下烛台上两支蜡烛明灭忽闪了几下,其中一支冒出细细的青烟熄灭了。
郑辰琮眼中的火焰也如同那烛火般熄灭了一半,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怎么牵扯上了王瑶?和她没关系。”他温柔地望着眼前的人儿,也起了身,“阿蘅,你知道吗?从太子哥哥为我赐婚起,我就整日高兴不起来,一直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闷闷的不得舒心。来到了正京,我就一直想你来我身边,可叫你一个小姑娘来这个虎狼窝,我又说不出口,只能硬撑着。当得知沈苓要招徒之时,我高兴地心像要飞出来一样,赶紧放了小雪叫你来正京。阿蘅,你到正京这段时间,我心里很充实、很满足,你是我的福将,我们一起做了很多大事,立下了好几桩大功劳。就是那天,在垂拱殿外不远的那处水井里,将你抱在我怀里,我才知道,我心里一直压着的那块石头就是你,我的阿蘅,是你呀!我知道赵卓待你很好,可我一想到你要跟他到西羌,我就觉得喘不过气来,心里如同撕裂一样疼得难受。我时刻提醒自己,我已经有了婚约,可我约束不了自己的心。未央她是个好姑娘,可我心里没有她,我想娶的是你,只有你一个,我宁愿不要权势地位,不要富贵荣华,咱们就回那个小山村,就在那处小院落里,像以前那样一起打猎采药,一起捉鱼养羊,我只想好好和你守在一起。好不好?”他一口气将心中的话全说了出来,又觉得不能道出心中情感的十之一二,只是目光恳切地望着程柏蘅。
程柏蘅呆呆望着郑辰琮,仿佛无喜无悲,两颗泪珠儿从腮边轻轻滑落,郑辰琮的话语一字字一句句敲进她的心里,此刻的她万千心事缠绕在一起,犹如一团乱麻,需要将思绪的麻线一丝丝从其中抽出来,“未央姐姐怎么办?”“他不能做背义负恩之人!”“我答应了与赵卓一道去西羌。”“他是阿舅,是长辈!”“这是太子亲赐的婚事。”“父亲必然是不许的。”“不,我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喜欢我!”“我也想和他在一起!”她惊奇地发现这千丝万缕的乱麻中有那么多条竟然是欣喜的。真是可耻,竟然那么多的欣喜!他们相识已近三年,虽然聚少离多,但无论在那山村的茅屋中,还是在汉中的太子府,抑或是在危机四伏的正京城,除去二人的嬉笑打闹,剩下的全是他温情脉脉的注视和关怀。程柏蘅不知道的是,自己已经深陷在这温情之中,两颗懵懂的心在很早很早之前便已靠得很近很近。
郑辰琮见程柏蘅流下了眼泪,一下子慌了起来,问:“你怎么了阿蘅?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程柏蘅匆忙回避着他期待的眼神,别过头拿手背抹了眼泪,“不,我不喜欢你,我也不许你喜欢我!”不知为什么,泪水却夺眶而出,她转过身紧咬着嘴唇,冷声道:“阿舅,我想问你,父母之仇可曾报,窃国之恨可曾报,为你宁守望门寡的未央姐姐的恩情可曾报?”
郑辰琮如遭重锤,他向后退了两步颓然坐到椅上,双手抚面痛苦道:“阿蘅,你不会觉得我是个负德背义的人吧?”
程柏蘅回头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压下心中的阵阵锐痛,缓缓转回头不再看他道:“阿舅只是一时被情所惑,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今日的事,我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那些话,我也当阿舅从来没说过。之后我们还是如同以前一样,你是阿舅,我是大外甥,你要娶未央姐姐,我要随赵卓去西羌。到时候我们天隔一方,用你我各自的方式守护咱们大弘。”
程柏蘅说完后重新蒙上面巾穿上罩衣,将那箱瓷瓶搬进制药间里,拿起长柄的木勺将砂锅中的无常毒汁装进这些瓷瓶瓷罐的夹层之中。不多会儿,郑辰琮也蒙着面巾进来了,他帮着程柏蘅打开夹层,待程柏蘅装好毒汁后,再接过旋紧内胆放入筐中摆好。两个人沉默着不发一言,也不瞧对方,就当对方不存在一般,但动作却是异常的默契,如同已经配合很多年一样。
很快,二十余瓶毒汁全部装好了。程柏蘅坐在镜前重新易容成沈苓的模样,她对郑辰琮道:“明日未时,我会叫王强去你在西街的花想容脂粉铺取我订的花露,到时候一定要将这些瓶罐封牢,用锦盒装好。”
“你放心。”郑辰琮道。
“我走了。”程柏蘅转身走出门口。
“等一等。”程柏蘅的脚步停了下来,郑辰琮快步跟上前,“后天,不要忘了带上我。”
“我们定好了的,当然是要一起去的。”程柏蘅没有回头。
郑辰琮犹豫了一下,问:“阿蘅,我还是想问,你刚才为什么流泪了?”
程柏蘅一愣,挺直脊背道:“不,我才没有流泪。”说罢扭头快步出门,纵身几个起落跃出了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