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有个黑衣人踯躅在房门外。
有侍卫看到了,大呼了一声:“来者何人?”
黑衣人并不答话,只将素玉般的手臂在袖中微微一扬,但见一星月光般的光华在暗夜里划过一道光晕,侍卫见了心中分外震惊,忙躬身道:“娘娘是要到天牢看望犯人吗?皇上有旨……”
皇后兰若璃在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道:“本宫即已来到此处,就还需什么旨意?若是出了什么事由本宫一个人顶着!快将牢门打开,本宫要见羿阳王。”
侍卫噤声不敢言,但还是颤颤巍巍将牢门打开。
兰若璃将迫不及待地眼睛往四处望去,看到昏暗一角的阴影里似乎蹲坐着一个人白白的一团,像是一只栖落在枝间的白蝶。
兰若璃叫了一声“承曦”疾步奔过去,但见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斜倚在冰冷的墙壁上,一张脸端的有一种超然的清俊,但面色白得透明,仿佛吹弹即破微挑的剑眉下潋滟着两倾碧波,细细看来,内里跳动着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如四月玫瓣般的唇微微开启,似乎是要说些什么,又似乎因含着对命运不公的怨言而显得桀骜不驯。
此时纷飞的雪花从窗棂透进来,落在他单薄的白衣上,薄薄的一层,黑发流了一肩,更衬得那白衣胜雪,有一支长长的玉簪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辉。
无限的优雅与凄清……
兰若璃疾步扑上来,哽咽道:“承曦……”欲要将他上身抬起靠在自己肩上,却被他一把推开了!
欧阳承曦冷冷道:“走开!你这个贱女人!”
由于内心剧烈的波动,他急剧地咳嗽了起来。
“承曦……”兰若璃在心里一遍遍呼唤他的名字,哽咽道:“你难道忘了这十七年来我是如何珍爱你的吗?”
“珍爱?”承曦大笑起来:“如同禽兽一般的不伦之爱?”
“承曦……”兰若璃在心里一遍遍呼唤他的名字,哽咽道:“你难道忘了这十七年来我是如何珍爱你的吗?”
“珍爱?”承曦大笑起来:“如同禽兽一般的不伦之爱?”
兰若璃的脸瞬时涨得通红,朝承曦挥出手去,只听“啪”地一声脆响……
承曦面色依旧平静,可嘴角已潺潺淌下血来,这殷红的液体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分外触目。
兰若璃惊呆了,伸出颤抖的手欲为承曦擦去嘴角的鲜血,却被他一把推开了。
“不要碰我!”承曦道:“这一掌,加上承曦的一条命,还有这三年来你对我的爱……”他忽然不可遏制地笑了起来,这笑声是如此刺耳,使得兰若璃心里刀刮般的痛。笑声过后,承曦一向沉静高贵的脸上一双星眸紧紧盯着兰若璃,徐徐道:“这一切还你的养育之恩,够不够?”
兰若璃望着欧阳承曦一张坦然的脸,忽然哈哈笑了起来,一股从未有过的恨意涌上心头:“欧阳承曦,你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了真相,将坦然地离开这个尘世,假使你知道了真相背后的内幕,本宫怕你会死不瞑目!”她望着欧阳承曦的脸,道:“你不是很想知道自己母亲的死因吗?我可以告诉你,她并非死于急病,而是我在皇上耳旁不断挑唆以使得皇上决心赐她毒酒的结果,”
“我的母亲得罪了你吗?你要这么狠毒地对付她?”承曦忿忿道。
“德裕皇后待人宽厚仁慈,她不仅从来没有得罪过兰若璃,而且还有恩与我,但是她的存在阻碍了两个人前进的道路,所以她不得不死!”兰若璃哈哈大笑:“为了能使我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我设计使得所有妃嫔不能怀孕产子,并把这一切罪过都推到你母亲身上,而至于你……本宫本来是要假意抚养而后密谋慢慢杀死,从而使我的昊儿名正言顺做皇太子承袭皇位,但没想到……”兰若璃道:“但没想到竟会对你日久生情,竟至于舍不得杀你,甚至置自己亲生儿子不顾也要维护你的地位……可你问一问自己的良心可曾对得起我这十七年来对你的痴心!这一次我绝不会心慈手软放过你!”
承曦冷冷道:“承曦在四岁时被人在身上种下蛊毒,也一定是母后所为了?”
兰若璃大笑道:“承曦,好孩子,你猜得不错!但是和事实稍有偏颇我在你母亲死后曾经数次下毒与你,但都没有成功,直到有一天你竟然对我叫了一声娘,我这才没能再下得去手……”
“你……”欧阳承曦欲要站起来,但是浑身无力。
兰若璃笑道:“还有更令你意想不到的事呢!听了怕会使你更死不瞑目你最好的朋友薛南廖,你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御医!一位德高望重的御医!你不要诋毁薛兄在承曦心目中的形象!”欧阳承曦愤然道。
兰若璃笑道:“薛南廖其实和你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他自己并不知道!本宫告诉他是欧阳晟睿杀了他全家,并以此作要挟令他为我做事说他是我的御用杀手也不为过!他今日为了你去刺杀皇帝,妄我培养他十三年,竟然一朝被他父子相认,可惜的是到了最后皇上已经决定与他相认,他自己竟然一定要追寻冷夕颜到民间去!真是个傻子!可若不如此,我的昊儿可又要添上一个劲敌了!哈哈,老天有眼,让凡是与我作对的人都一个个死光光!”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欧阳承曦骂道。
“你骂吧!狠狠地骂吧!等会儿我哥哥会来代皇上赐你鸩酒,鸩酒入肠,五脏六腑痛得都要呕吐出来,看到了那时你还骂得出口?”
正在此时,有狱吏在牢门外道:“娘娘,丞相大人、验尸官都来了。”
“承曦,只要你肯顺从,我就去求哥哥设法救你。”兰若璃对着那个少年高傲的脸道。
承曦一双朗目灼灼直视兰若璃的脸,使得她浑身颤抖,瑟缩了身子退了下去,待走到门口,又不甘地回过头来深深望了他一眼,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叫了一声“承曦”
承曦扭过头不再说话,甚至不再看她。
“你狠!你狠!你就去死吧!”兰若璃狂叫着狠狠关上了牢门,朝外跌跌撞撞跑去。
门外兰子骞看到兰若璃失魂落魄的样子,叹息了一声,生生把话咽在了心底。
睡到半夜,冷亦瑶忽然被一阵彻骨的寒意惊醒,朦胧中听到静静的夜空中有轻微的叹息声,她倏然睁开了眼,眼前却空无一人。
恍惚间用颤抖的手去抓烛台,冷不防滚烫的烛油倾泻下来,被浇湿的胳膊顿时像是被撕下了一张皮一般痛,禁不住痛得叫了一声,忽听得有“悉悉索索”的细碎脚步声,冷亦瑶这才意识到一定是方才的叫声惊动了新来的侍女小红。
“娘娘可曾有事?”小红毕恭毕敬道。
面前的小宫女看似本分老实,这一日来也未见忤逆过自己旨意、违反过什么宫规,但冷亦瑶总觉得在她纯净的双眼中似是氤氲着一层看不透摸不着的薄雾,不由得不在心里对她提防。
“只不过又做了一个噩梦,不妨事。”冷亦瑶说完,心中总也不放心,又试探道:“今日宫中可曾发生过什么大事?”
冥冥中希望薛南廖能够顺利配制出医治承曦病症的良药,冥冥中希望亓凤弦能够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去救下承曦!
这寂静的夜在一向充满明枪暗箭的皇宫中又是显得多么诡异莫测啊!而自己深陷囹锢,断绝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现如今只有在这个突然出现的十分可疑的侍女身上得到答案。
“回娘娘,今日出了两件大事。第一件,薛大人今日到万象殿觐见皇上,不久却爆出行刺皇上的惊天秘闻……”
“啊!”冷亦瑶心中一惊。
“但不知为何皇上却并未追究薛大人之罪,反而安置他在万象殿养伤,并令宫中人人以皇子礼遇待他。”小红道。
这事蹊跷!
听到薛南廖平安,冷亦瑶心中稍稍平复,不动声色道:“皇上这么做定有他自己的道理。小红你说宫里发生了两件大事,那另一件呢?”
“方才有消息传来羿阳王今夜已被赐死。”
“你说什么?”冷亦瑶听到了自己呓语般的声音。
“六公公说羿阳王是被赐鸩酒而薨,监刑官是兰丞相……”
“羿阳王是皇上爱子,皇上拘他最多不过削了他的爵位给以警告,怎会真的……”冷亦瑶极度恐惧的心刹那间燃烧了起来。
“禀娘娘,因陈公公自缢,刘公公新近为皇上最亲信的侍从,羿阳王被赐死之状是他亲眼所见,据说殿下饮过鸩酒之后虽剧痛难忍,但是始终却并未留下任何遗言。殿下和王妃才几个月的小公子今日要和一班罪臣之子一起流放……”
似被凭空一声雷电击中,冷亦瑶叫都未叫出一声就软软地跌在了床褥上,与此同时她听到了自己腹中孩子的哭泣声。
剧痛如排山倒海般涌了过来!
在这惊心动魄的一瞬,冷亦瑶已经被泪水打湿的眼前出现了临别前那最后的一幕……
欧阳承曦好听的声音就在耳畔:“我们的儿子以后就叫明轩吧,他定会像他的父亲一样是一个光明磊落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答应我,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儿子,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我走了……”
……
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又一次被利箭击中,但这一次冷亦瑶知道自己虽看似还活着,但是心已经死去了!
天地,成了一片血海!
“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儿子,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
那个熟悉而好听的声音在冷亦瑶耳旁不断回响。
“娘娘,你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小红惊叫道。
冷亦瑶艰难地对这个看似还十分青涩稚嫩的小宫女道:“我要生了……快去唤御医来……”
小红应了一声出了紫宸殿,却并未去叫御医,而是径自悄悄来到了万象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