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尚已安排妥当。今您已是位居一品,过几日的新府宴也是要办的隆重些的。”
“本宫不太过华奢,对了,卢公公,代本宫予陛下道声谢。”
“长公主殿下,陛下应是更想听您亲自所谢。”
“……好。辛苦公公跑一趟了,去芳——”池礼语气淡淡,瞥了一眼去芳。
去芳自是明白,缓缓将玉镯塞进卢仕仁手中,轻声道:“卢公公辛苦了,这是公主给公公的,公公收好。”
卢仕仁笑脸接下玉镯:“不辛苦,不辛苦。多谢公主赏赐。杂家先回去了。”
池礼不言,淡淡定定看着手中玉印,轻声自喃:“本宫的皇兄这是何意呢……试探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叹出。将圣旨递交去芳,对她言道:“收好了。”
“是。”去芳接下,收入了柜子中。
池礼暗暗沉思,她是否对陛下的偏见都是错误的,也许他对自己的亲情所表并非为虚呢……
后几日天皆放晴,前几日的遍地白雪皆化作了污水一滩。红梅落满了地,院中鸟鸣不绝。
池礼这几日常访琼帝,两人关系愈发缓和,池礼对琼帝的偏见渐渐淡化。
御书房,池礼端坐在御案侧。琼帝静静端详着她,平淡开口道:“雪不过近日初融,阿礼不妨与宫中再住上几日。”
池礼抬眸对上琼帝双目,语气淡淡言道“皇兄应是知道我不喜这皇宫的,七年之久已是淡化了我对这里事物的感情。”
池礼的话是在强调自己被赶出这里时的无助,也是在提醒自己往后要做的不可忘记。
琼帝无奈,也只好不再强求。寂静须臾,又温声问:“阿礼你年二八,正是妙龄之际,……你是否有婚嫁之意?”
池礼一时怔神,自己心中所想一直都是如何报复燕后,至于婚嫁只是倒是从未想过。
池礼缓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
琼帝见她不说,便也不再问,轻轻叹出一口气来,言道:“罢了。”顿了少时,又言道“盛家那丫头想来见你,等入了公主府你们二人便好好聚聚吧。”
池礼轻嗯一声,便缓缓起身退出了御书房,小步走于青石小径上。
盛家……盛宜,丞相的独女,是她幼时的玩伴,如今七年已去,她竟还记得自己……
池礼心中想着,面上露出淡淡微笑,心中暖意绵绵。
公主府门前,府中婢女皆跪地相迎。池礼下了马车便踏着小步走进了府。
府中的花木亭阁皆是池礼所喜欢的。院中依旧绽放着红梅,池礼走向前,指尖轻触,才发觉不对。
原来是绢布所制的假花。池礼回眸,对去芳言道:“府中冷清,待到明日相邀盛家姑娘来府上闲谈。”
去芳应声:“是。”又言:“那今日公主可有无事情吩咐?”
池礼定神想了须臾,淡淡言道:“前几日你曾说母后所绘的那幅雪梅图在燕侯府上,本宫未曾见过,想去瞧瞧。”
去芳有所疑虑,道:“公主方才开新府,此时拜访怕是不好。”
池礼轻笑一声,语气淡淡言道:“本宫顶着祸星的名头,这么些年倒也活的肆意潇洒,别人的闲言碎语又算什么。只要本宫想做,便无人可拦。”
去芳不言,眉轻蹙,杏眼显露出淡淡心痛。
池礼睫尖相触,转身慢慢走入正堂,言:“去芳你且去准备马车吧。”
去芳应声,转身离开。
燕侯公府,马车骤停,池礼左肩被马车撞得生疼,不禁蹙眉。
得门卫通禀,池礼方被迎入府中。前来相迎的是一位身着宝蓝色锦缎华服的妇人,见到池礼面上满是笑意。道:“臣妇见过姝华长公主殿下。”
池礼略微俯身,免了燕侯夫人礼。语气中掺杂着敬意,缓声言道:“侯夫人也算是本宫的长辈,怎敢受您的礼。夫人唤我阿礼便好。”
燕侯夫人回首探了探,言道:“侯爷正与钟将军于书房议事,阿礼可要先于厅堂坐坐?”
池礼面上含笑,微微摇了摇头,温声言道:“我本就是想来与夫人闲谈家常的。”
“那阿礼可要与我去侯府后院走走?”
“嗯,昨日夜里我梦见了母后,素雪红梅很是衬她。”
“先皇后与我是儿时玩伴。她如红梅一般凌寒独自开。她曾说她要手持刀剑,驰骋沙场,护一方安宁。她不愿做人们眼中的女子。”
燕侯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又道:“可天不遂人愿,她偏偏被困在了那堵朱墙之中,被困在了皇后之位上。”
“母后曾与我说过,女子亦可成就大业,亦可护百姓安居乐业。母后之志未可实现,而她之所愿我定会尽力行之。”
“唉……如此想来,我不见阿祯有九年了……”燕侯夫人绢帕擦了擦眼角泪。
“怎么说着说着还落泪了,是我失仪了。”
池礼心中亦五味杂陈,声音略带哽咽,却依旧含笑,道:“怎会。我闻别人之言,母后曾作了一幅雪梅图,我想见见。”
燕侯夫人向池礼淡淡一笑,道:“阿礼与我来。”
“这画放在侯府也有九年了,每年当今陛下都会来独观半日。”
“皇兄……我原以为他不记得了。”
燕侯夫人推开厢房门,请池礼入内。
“我与殿下闲谈家常,旁人不必进来。”
屋内,只见红梅赫然依附在床榻对面的墙上。
池礼静静观画,只听燕侯夫人言:“其实当年皇后赠的不只这幅挂画,还有这封信。”
池礼眸子陡然一闪,回眸看向她,轻轻接过她手中的信。
”阿晏亲启
投笔伤情,临书惘惘。
今冬已去,伤寒缠身,我知春日难熬过,故以此书寄你。
序病弱、礼年幼,我恐其遭难,燕妃之计,我无以阻。父兄远在云州,于此我便只信任于你,阿晏我有一求望你答应,请你护序儿礼儿终岁长安。
秦家有军十万,你与我儿若有所难,往云州寻我父兄。
情长纸短,不尽依依。此后若有时,再相见。
此书别你。阿晏,愿你常安乐。
秦祯”
池礼眸中略微含泪,垂眸,拿着信封的手更使了劲。
自被远送皇宫后,她便以为世上无人爱她,就连虚假的关怀也从未有过。而这封信……是她母亲的无奈。
池礼也与燕侯夫人相谈许久,大多所谈的是秦皇后之事。
“云州地处东南,粮产丰饶。秦家军良将居多,阿礼可择几日与秦老将军相叙。”
“想来也约有十年未曾与外祖、舅舅见过面了。待我新府宴后便前往一见。”
“嗯。我前些日子听说阿洺对公主不敬,现在我便命人将他叫来向公主赔罪。”
“既然罚过了便不必如此麻烦了,还望他谨记教训,莫要再犯。今日久扰,我便回府了。”池礼语气淡淡,起身离开。
燕侯夫人也起身欲相送,二人刚步入院中,便被池礼拦下。
“夫人不必送我,止步于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