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黑,家中也没有笔墨,曾大妹跑去邻居家借来纸笔,应绍荣开了两副方子,说道:“这副方子是内服的,每天煎一副,早晚各喝一次。这副是防止长祳子的,每天煎了给他擦拭身子两次。”说完,他叹了一口气,带着徒弟就出了门。
曾大妹把两个方子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了柜子里。朱慈炤不禁说道:“这个时候药店应该还开着,赶紧去给伯父抓药啊!”
见曾阿三和曾大妹都低着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了几张大明币,说道:“这钱你先拿去买药,后面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他第一次出来做事,却没有做成,心中很不是滋味,不过他也知道应绍荣是要去南京的,而他要留在杭州军营,根本关照不了,看来只能多给曾家留一些银子,后面再想办法带他们去看看别的的大夫了。
曾阿三伸出手,曾父却在旁边说道:“我们怎么能要你的钱呢?我这是命中注定的,小哥不用费心了。阿三,你们快回军营吧,不要耽误时辰!”
朱慈炤把大明币塞到了曾大妹手中,转身就往外走,说道:“这钱先给伯父看病,人命要紧!钱以后可以慢慢再赚回来。”
傅斯年拉着曾阿三也跟了上去,刚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从怀中把那两银子掏了出来,递到曾大妹手中,也不说话,快走几步来到了朱慈炤的身边。天上繁星点点,三个小伙伴却没有说话,走了没几步,一户人家的门忽然打开,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出来,身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哥哥慢走!”那人回身说了一句,“小玉妹妹早点歇息!”
“连长!”傅斯年兴奋的叫道。那人转过头人,却正是周斌。四人一起摸着黑向回走去,原来这户人家正是黎江家,黎江断了一条手臂,将养了十多天终于可以下地行走了,得到消息的周斌正好也过来看看,顺便把家中的一些重活给干了。
来到军营,却见营长正在连队上等着,见到周斌,不禁怒道:“你们去哪儿了,现在才回来。刚刚接到通知,我们营明天要跟随部队一起北上。吃完午饭出发,你通知一下全连。”
听到这话四个人都愣住了,前面从没听到过风声要去南京,怎么突然就通知了呢?这时,朱慈炤忽然想到一事,把周斌悄悄拉到一边说道:“连长,我明天上午请假去安排一下,想把曾伯父一起带去南京治病!不过这事就先不要跟阿三说了,要不然干不成挺尴尬的。”
了解了事情原委的周斌点点头,确实曾阿三家的情况太特殊了,王永能这样做他还是很欣慰的。
次日一早,朱慈炤早早来到湘儿的房间等着,却见湘儿也已经起床,房中还有两个漂亮的中年女子。湘儿见到朱慈炤,笑着打了声招呼,说道:“三弟,你这么早来干什么?不是马上要出发去南京了吗?也不好好准备准备,可要走不少路呢。”
朱慈炤有些好奇湘儿是如何之么快得知自己要去南京的,不过此时也不是说话的时候,他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后,提出想借用一下湘儿的船把曾父带到南京去。
湘儿满口答应了下来,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自己做嫂子的也要支持小叔子的善心才对。朱慈炤大喜道谢,两人商量了一下,可以空出一艘货船一个舱让曾家三口随船而去。
看见朱慈炤兴冲冲而去,李贞丽奇怪的说道:“这是谁啊?”湘儿笑着答道:“这是我三弟。”随即她拍了拍额头说道:“丽姨、琴姨,你们两个且稍待一会,我得去看看我嫂嫂,这次她不能跟我们一起去南京,正在生闷气呢!估计她正在跟我小哥生气呢!我得给我小哥解围去。”
说完,快步走了出去。李贞丽与柳雅琴相视一笑,湘儿当了皇后还是跟以前一样风风火火的,最重要的是对她们这样出身低贱的人也没什么避晦,还跟往常一样,这可就殊为难得了。
果然,来到张灵儿的房间,张灵儿正在絮叨,而卢善元正在小心的侍候着,梅香则在一旁抱着孩子。“嫂嫂,在说些什么呢!”湘儿一进去就笑着说道。
张灵儿哼了一声,湘儿就笑着说道:“嫂嫂原来是舍不得小哥啊,你出了月子就可以来南京了,也不急于这一时三刻呀!”此话一出,倒让张灵儿脸红起来,湘儿上去拍开卢善元拉着张灵儿的手,说道:“小哥,你快去准备准备,我跟嫂嫂说会话。”
卢善元看向张灵儿,见张灵儿挥了挥手,转身就溜出了房间。只听见张灵儿说道:“我说让梅香跟去服侍他,你哥偏偏不肯,说是梅香一定要留着服侍我,我哪是那么娇弱的人哪?”
湘儿咯咯娇笑道:“我哥是心疼你呢,偏偏你还不领情......”走得远了,也听不清姑嫂二人说些什么,不过卢善元也顾不得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安排呢。
朱慈炤与曾阿三、傅斯年二人一起忙活了一个上午,终于把曾父和两个妹妹弄上了船,嘱咐船家多多照顾后,三人终于在中午赶回了军营,此时军营里已经开始整队了。三人赶忙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快速来到队伍里,很快就开始点名、出发,走出了城门,朱慈炤才发现他们三人连中饭都没吃,不禁有些后悔刚才没有在街上买点东西吃。
走了三十里路,估摸着天色将暗,幼军营开始扎营,此时的朱慈炤已经又累又饿,差点连腰都直不起来,倒是傅斯年与曾阿三两人还有些气力,特别是曾阿三,还在帮着朱慈炤忙前忙后。
幼军营的编制与其他的不一样,倒是与民兵的编制有点象,一个连是五百零二人,除了连长和副连长是老幼军外,其他五百人都是新招的幼军,这些人根本没有经过训练,也就是凭着年轻人的一股气支撑到了现在,很多人都躺下休息片刻后才能站起来。
朱慈炤也不例外,在吃了曾阿三帮着打来的饭菜后,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洗潄后,一套上睡袋就呼呼睡去。
睡梦中,朱慈炤似乎看见了父皇和母妃,两人一起走在御花园中亲密的交谈,忽然,母妃走到一个井旁边掉了下去,父皇也着急的跳下去,他着急的呼喊着让人把两人救了上来,可惜,不管朱慈炤怎么呼唤,两人动也不能动!一瞬间,又看见父皇走了过来,他转头望去,原来躺在地上的是曾父,可是等他一抬起头,发现正向他走来的是太子,他不禁哭着喊到:“大哥!大哥!”
忽然他的腿上被人用力的拍了一下,只听见旁边的傅斯年说道:“王永、王永!”朱慈炤蓦然醒来,傅斯年说道:“想你大哥了?王永,没听你说过你父母,你父母在哪啊?”朱慈炤忽然低下头,良久,方才说道:“他们都不在了!”
傅斯年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而曾阿三则有些愣在那里,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年轻人恢复得快,睡了一晚上,所有的疲累已经远离朱慈炤而去,只是小腿上有些隐隐地胀痛,但在又行走了一天后,那种胀痛已经变成了刺痛,走到宿营地后,朱慈炤已经累得一个指头都不愿意动,还好曾阿三看上去最是瘦小,反而还有些力气,一直在照顾着朱慈炤与傅斯年二人,在勉强吃过晚饭后,马上钻进睡袋呼呼大睡。
不出意料,今天晚上朱慈炤又做恶梦了,今天却是梦到了皇伯母。母妃去世时他才八岁,被母妃托付给了皇伯母,皇伯母对他可真是好,比自己母妃对他还好,在梦中皇伯母一边缝着衣服,一边看着他写字,忽然,皇伯母就高高的吊在了房梁上,他不停的叫着:“皇伯母!”想要上去把她解下来,可是皇伯母吊得太高了,他一直够不到。
傅斯年把他拍醒,说道:“王永,又做恶梦了。”朱慈炤点点头,觉得混身发痛。却听见傅斯年八卦的问道:“黄伯亩是谁啊?一个晚上都喊他?”
朱慈炤尴尬地说道:“是一个故人。起来吧,马上要出发了。”
今天的行程没有那么那过,朱慈炤拖着两条似乎不是自己的腿走到了营地,这还是曾阿三把他的负重全部挂在自己身上的情况下,到了营地,他已经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时,卢善元走了过来,众人一起站起来排好队,朱慈炤也跟着众人抬起行了军礼,只听见卢善元大声说道:“兄弟们,行军苦不苦?”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周斌大声答道:“不苦!”接着零零星星的不苦声响起。“不苦才怪了!但是我们幼军是大明军人的希望,我们就是要多吃苦,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成为强军,我们才能一起打过长江,打到北京,解救北方的所有百姓!大家说,我们这个苦吃得值不值!”“值!”这次回答的声音整齐了许多。
卢善元满意的点点头,敬了个礼后回到了自己的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