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姮芳前世也在扑萤馆住了好些年,南北通透,风过移帘,周围筑了数楹小室,椿槿绕篱笆,海棠倚曲池,仿佛置身于山林园圃。
如果不是她一意孤行,怕是会一直住下去,直到出阁。如今再入扑萤馆,骆姮芳的心境是平和而温然的。
只要这一世,她能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离陆翧远远的,同时与柳氏弃刚守柔,不再落入饶玉姑姑的掌心,那么至少不会沾染上寒热交替的奇毒,能活得长长久久,再多看看这人间的春色。
红蓼来伺候她梳洗,拧螺髻的手艺自然比不上香蒲,但也不错了,“小姐,您得去拜见继母了。”
昨夜之后,柳莼娥正式成了骆家妇,正在拂池轩与骆德昌用早饭。红蓼等人都怕她犯拧,就差搬出曲老爷子来说项了,“这改口的事……”
“你们都放心,嘴上吃亏又不是真亏,不伤皮不伤毛。”接受那些既成的事实,才是姮芳要做到的。
拂池轩位于主院的二进,与扑萤馆隔了一座花苑,前后都栽了杨柳,屋内摆设极其精致,尤其是一盆木胎髹漆的玉石翠竹,据说出自尚宝监御赐。
姮芳不过眼神多停留了片刻,柳氏就分外贴心道:“芳姐儿可是喜爱此物?”
“如此稀罕的宝石盆栽一看就不是凡物,姮芳斗胆猜测怕不是皇家才能用上。”姮芳可不上她的套,“以后给爹娘请安时,顺便瞧上一眼就足够了。”
“你这丫头眼光倒是毒辣,这盆栽正是当年御赐给我外祖父的。”柳氏想显摆姚玠对她如何疼爱,却不想骆德昌直接道,“既然如此稀罕,就该摆在库房里收着,也免得来来往往磕绊。”
柳氏怔怔的不说话,自己已经按照爹爹的吩咐,对骆郎小意温存,尽量不提以往的交集,就当那次耳鬓厮磨不过是一场春梦。可经过昨夜后,骆郎对她还是如此冷淡。
姮芳看在眼中,不无恶意的想:柳氏的脸绷得也太厉害了,想必新婚之夜不是那么如意。
柳氏强颜微笑,给了姮芳一小盒子鱼目大小的东珠,“虽是小了些,给芳姐儿攒个头箍却是正好。”
东珠豆青色白,其光润不如西珠,西珠又不如南珠,大舆朝最好的珍珠出自合浦,不过这一盒子大小均匀,光泽圆润,也价值不菲了,“多谢母亲,给母亲请安了。”
姮芳改口得如此利索,柳氏倍感舒心,程嬷嬷总说这丫头刁滑,也太草木皆兵。她看这继女单纯的很,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完全不足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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姮芳回到扑萤馆,手指在珍珠里拨来拨去,不过是小小的妥协,竟然和前世发生了那么大的差别。
没有梗着脖子不喊她母亲,就得了这么一盒宝贝;没有去抢她的玉石翠竹,反而引起父亲的责怪。“这柳氏果真一点也不讨爹欢喜呢!”
曾几何时,父亲还是偏着自己多些的,是她用错了法子,反而将爹爹越推越远,白白便宜了柳氏这个毒妇。
另外,柳氏似乎没有察觉,父亲不是讨厌玉石盆栽,而是讨厌竹子,一提到竹子的清贵高洁,他就特别狂躁,也不知是在哪儿受了刺激。柳氏对此一无所知,也是可以利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