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云间主管认识沈清玄。
虽说沈清玄不常接受采访,外界也很少流传出他的照片,但她好歹在嘉平混了那么久,三不五时就会接待一桌高门贵客,总还是认识一点人的。
她见着沈清玄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并未慌张。
替沈清玄倒好酒后,主管礼貌地将水晶杯放置他面前。
“沈先生,您尝尝。”
乔晏即便是再傻,也猜到了眼前的男人身份不一般,她讶异地看着沈清玄。
只见他慢悠悠地执起红酒杯,食指和中指扣着杯柄轻轻晃了下,猩红的液体沿着杯壁滚动,酒香四溢。
他看了看红得似血的液体,一口没动,放下。
此刻包厢里不像是她在请人做客,倒像是他宴请四方。
果然,有些人就是天生的王者,哪怕一个字没说,就足以让人胆寒。
上红酒是因为乔晏喜欢喝,这款酒苦味很少,更多的是酒的香醇,度数也很低,后调微甜,深受女孩子喜欢。
别云间主管若菏有些摸不透沈清玄的心思,小心翼翼地问他:“沈先生,需要为您换一款酒吗?我们这里有新到的ABSOLUT VODKA。”
享誉国际的顶级烈酒品牌绝对伏特加,是被商业杂志所评选的美国独占鳌头的奢侈品牌。
果然,此刻在主管眼里,讨好沈清玄比讨好乔晏重要的多。
乔晏从鼻腔里懒洋洋地哼了一声,半是因为自己被人忽视而感到不悦,半是觉得这什么主管,怎么话那么多。
“不必。”沈清玄按着菜单册子,沿着桌面推到了乔晏面前:“我们是来吃饭的。”
一句话,拒绝了主管无聊的讨好,这也正是乔晏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主管识趣地退下。
乔晏不明白,自己因何让这个不一般的男人起了兴趣,接二连三地偶遇不说,这次更是来了个英雄救美。
说是巧合,她自己都不信。
她随便点了几道菜,乔晏虽然是个喜欢在食物上多花心思的人,但是沈清玄明显带着目的而来,对这样的人,她没有一点胃口。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沈清玄也并没有吃多少,他知道,乔晏有话要说。
果然,在沈清玄放下筷子后不久,乔晏也跟着放下碗筷。
系在她手腕的玉坠有些松了,她扶手将绳结系紧。
“沈先生。”她这样称呼他。
沈清玄眼神微敛,视线从她的手腕上挪开。
他的瞳仁极黑,外层像是蒙了一层浅灰色的雾,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
“沈清玄。”
这是他的名字。
他摘下眼镜,恍若变了个人。
戴上眼镜的他看上去严谨禁欲,微棕的镜片隔绝了外人窥探他的视线。
而摘下眼镜的他,露出了那双漂亮得过分的狐狸眼,淡漠的眼神总会让人联想到“大慈大悲”四个字,可此刻,沈清玄的脸上并无半点慈悲之色。
相反,他现在这个模样,就像一头狼,稍不留神就会扑上来狠狠咬人一口。
慈悲和疯魔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偏出奇地和谐。
“谢谢沈先生今天仗义帮忙,我很感激您,不过乔宴有些好奇,像沈先生这么日理万机的人,怎么会有时间在路边替人打抱不平。”
沈清玄盯着她,眼中有了兴趣:“你怎么知道我日理万机?”
乔宴温婉一笑,并不觉得尴尬:“猜测而已。”
“所以,你以为这是我设计的。”这句话是肯定句,沈清玄始终没有把眼神从她脸上挪开。
她的头发很黑很软,像柔嫩的春叶,带着别样的骚乱和卷翘。
低下头的时候,额前碎发正好能遮住她泛着潋滟水光的眸子。
这脸,这身段,真的娇。
再配上那时不时就会被点燃的傲娇脾气,他居然觉得,这样一个人留在身边,也不错。
那身白裙未免素净了些,如果配上一条红裙和高跟鞋,怕是比狐狸精还要魅惑众生。
她和郑曦简直太像,像得让他忍不住把她扯进怀里,把心底所有的忿忿不平和思念尽数撒在她身上。
乔晏:“当然不是,就是觉得很巧,这段时间经常偶遇您。”
她刚才那么说怎么也有点过河拆桥,毕竟是她求他救他,事后反而反咬一口,怎么都说不过去。
乔宴有些懊悔,不再追问。
本想此事就此揭过,反正饭也吃了,不管他是不是有什么心思,以后自己小心点就行了。
没想到沈清玄反而出了声,承认了她的猜测:“不巧。”
乔宴惊讶,桃色的唇瓣微张。
在她的注视下,沈清玄拿开餐巾纸,倚着黑色真皮椅,像个帝王般高高在上地凝视她,道:“我的确在等你。”
等她?
乔宴怔愣,不确定地问:“是找我有事?”
她确信她们之间没有一点交集,更何况当初来嘉平的时候,叶逢哥害怕小时候被绑架的事情再次发生,还特意帮她捏造了个身份。
在这里,连刘雨姗都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是乔家三小姐。
“乔晏,我要你——” 沈清玄:“待在我身边。”
本意是让她做一次郑曦的替身,无论她愿意与否,他都有能耐逼她就范。
但现在,他又反悔了。
这么干净娇魅的人,他想留在自己身边。
顾深说得对,面对着这样一张和郑曦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他得确很难没有冲动。
乔晏:“……”
换做别人说这种话,乔晏一定觉得油腻恶心,但这种话从沈清玄的嘴里说出来,无端地让她觉得好笑。
为什么,就因为她漂亮?
他似乎从来没有着急过,从刚才到现在,不管做什么都是不急不缓的模样。
气质如浩瀚大海,不拒点滴墨染,又包容江河汹涌。
仿佛没什么能入他的眼,更没什么能动他的心。
这样的人,此刻说着像是表白她的话,着实让乔晏有些受宠若惊。
“沈先生过誉了,您这样的人,应该见过不少天姿国色的人吧,乔宴自认配不上您。”
她这么说,便是拒绝的意思。
沈清玄不置可否,美人确实见过不少,但比她漂亮的,没有。
此刻的乔晏尚且是骄傲的,沈清玄的一句留在他身边,在她听来,不过是一句笑话。
乔家娇养了二十年的人,哪里是别人一句话就能骗去的?
在乔晏十七岁生日宴的时候,乔方礼就曾说过,她是乔家孙字辈最小的那个,是乔家没落时期仍拼尽全力娇养出来的小公主,别看她平时不着调,内里却继承着乔家最后的风骨。
乔晏缓缓起身,朝一旁迈开半步,白裙随着她的动作散开,裙摆长至脚踝,带着不规则的褶皱,宽松的衣服下隐约可见曼妙曲线,细腰盈盈一握。
“抱歉沈先生,饭也吃了,我得走了。”
沈清玄微硒一笑,并不挽留。
“乔小姐,我们会再见的。”
乔宴目不斜视地起身离开,结账的时候侍应生告诉她,早在他们点完菜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把钱付了。
沈清玄,不会吃别的男人的便宜饭。
奔走一天,直到下午五点的时候乔宴才回到学校。
刘雨姗早早地就等在门口,手里牵着一条奶凶奶凶的金毛。
乔晏不知道,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伴随着犬吠,小奶毛不知道从哪里扑了出来,凶狠的牙齿上尚且连着口水,喉咙里发出阵阵咕噜声,皮毛矗立,看起来精神抖擞。
它连蹬好几步,从暗处飞射出来,像闪电般直扑向乔晏。
也就一瞬间的事情,乔晏根本来不及反应,傻傻地站在原地,只来得及护住她如花似玉的脸蛋。
原以为这一口会直接把乔晏咬个支离破碎,没想到,就在它进攻成功的最后一刻,一根缰绳突然绷直。
绳子尾部牢牢地系在金毛油光水滑的脖子上。
凶狠的犬吠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被勒紧以后恐惧的哼唧声。
它前脚悬空,往前奔了好一会儿,无奈缰绳被身后的人拽得实在太紧,它挣了半天都没能挣开。
狗叫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乔晏惊魂未定,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刘雨姗已经站到她面前了。
她比乔晏矮些,衣服上沾了不少泥星子,缰绳的另一端被她牢牢地拽在手心里。
她笑眯眯地看着她,脚下毫不留情地踹了狗一脚,小狗委屈地叫了几声,却不敢反抗。
对了,原计划里,刘雨姗是会养只狗的,女孩子从小就对毛绒的东西有执念,好不容易自由了,乔宴不忍心拒绝她。
只是现在房子没租好,狗倒先领回家了。
刘雨姗拎着绳子,咋咋乎乎地和她打招呼:“放心,宿管阿姨那里我已经买通了,就一晚,明天咱们就把它带出租屋里去。”
毕竟规矩是死的,狗是活的。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只小奶狗不管不是。
她说得轻松,乔晏知道,宿管阿姨铁定被她磨了一下午,最后无可奈何这才答应的。
乔晏惊讶:“房子找好了?”
刘雨姗:“找好了,今天莫名其妙有个中介联系我们,房源还不错,离咱们俩的公司都不远,明天领你去看看?”
“可靠吗?我劝你最好调查清楚,说不定打电话的人是拐卖妇女的惯犯。”
“……”
“放心啦,我过去踩好点了,那个中介我之前联系过,只是价格没谈好,没想到哈哈哈,这后面居然还有套更好的房源,价格也合适。”
刘雨姗是短发,日常在头顶扎一个小揪揪,看起来风风火火又不失可爱。
她看着乔晏裙摆上依稀可见的泥点子,难得见到乔晏那么狼狈的样子,语气里尽是揶揄::“哎呦我的乔,可心疼死我了,怎么就让你遇到流氓了呢。”
乔晏听出了她的幸灾乐祸:“你想的话,我也可以送你去和那老流氓作伴,正好你也姓刘,五百年前是一家。”
刘雨姗:“不许再侮辱我。”
说着从包里摸了半块饼干出来。
乔晏:“还吃啊?你看你胖成什么样了。”
刘雨姗:“我才没有胖,只是岁月磨平了我的棱角。”
她怀里的金毛适时地低叫了几声,刘雨姗不客气地揉了揉它的狗头。
“对了,你说有个人救了你,是谁?”
乔晏:“沈清玄。”
刘雨姗不确定地问道:“谁?”
乔晏重复了遍,吓得她险些嚷嚷出声:“你说的是,沈氏集团的那个沈清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