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桢在木叶大门前等了两天。 在井一老师家精疲力竭地清醒过来,已经是天光大亮的时候了。由于头一天哭得太多,桢的眼睛肿成了两条小缝,只能勉强视物;再加上被阿凯揍过的眼眶经过一夜睡眠之后由青紫变成紫黑,所以,虽然明知道桢此时的心情差到了极点,只要是这会见到她的人,无论是井一老师,还是早蕙师母,甚至是山中夫人,无一不是一脸的纠结表情。 师母给桢拿来了在冰水里浸过的毛巾,嘱咐她敷眼睛好早点消去淤血和浮肿,免得总以一副熊猫的状态出现在众人面前。桢心不在焉地在师母的安排下坐在桌边,草草吞下几口热气腾腾的粥。等她吃完,由于前进速度太快脑袋上微微冒着薄汗的井一老师推门进屋,给她带来了刚刚从三代大人那里得到的消息: 这一次水门班执行的是突袭任务,任务目标是炸毁岩忍距离草忍村不远的用于运送战略物资的神无毗桥。眼下水门班还没有什么消息传来,所以,任务的结果还未可知。 桢一边听着井一老师简短地把这些东西告诉她,一边在心里暗暗想着……看来井一老师是一大早就跑到火影办公室去打听消息了吧,甚至连早饭都没吃。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从你送走他们那时开始计算,到昨天你有感觉的时候,他们至少已经抵达了距离任务地点不远的地方,”井一接过妻子递过来的碗,“那么,按照水门的速度,他们昨天晚上也应该完成任务返回了,现在应该是在路上。” 桢努力把眼睛睁大了些。 “既然这样我可不可以……” 井一摇了摇头,断然地道。 “不可以。前方什么消息都没有,而且我们这边也可能会接到紧急出发的任务,三代大人不可能会放你去接应他们。” 现在是战时,就算是忍者们在村子里享受已经十分难得的轮休福利,他们也需要随时做好战斗准备。如果井一放任桢私自跑出村子去接应水门班,事后村里一定会把她关进禁闭室;如果说引起了什么严重后果,不光是桢,就连井一也一定会被连带追责,他们俩甚至都有可能被审判的。 “那……那……” 那她应该怎么办? 之前凛也不是没跑出去做过危险的任务,可那时候桢什么也感觉不到,无知者无畏。但是现在,在已经明确获知凛遇到危险并且水门班有可能遭遇了大变故的情况下,桢又怎么平静得下来呢? “我们这两天就在村口训练吧,”井一最后说道,“训练内容没有多复杂,有没有那些训练器械也无所谓……桢,我只能做到这里了。” 是啊,在不可能从村里获得“接应水门班”的指令时,能把训练地点改为村口,能让她在第一时间发现任务完成归来的凛……这真的要感谢井一老师的善解人意了。 桢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恩恩,谢谢老师。” 她是应该感谢井一老师。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讲,山中井一绝对称得上是她遇到的最认真负责,对她最好的老师。 于是,井一班便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九月中旬的天气不冷不热,村口来来往往的村民也不少,所以井一班在这里长时间出现加上孩子们打打闹闹并不怎么引人注意。但是,桢的奇葩造型依然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可惜的是,桢这会心乱如麻,根本注意不到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事实上,她能坚持着执行井一老师发出的命令已经很不容易了。绝大部分的时间里,她都一直在开启着自己的所有感知力,希望能第一时间感觉到凛的归来。 她和惠比斯过招时,惠比斯偶然碰到她的手,吃惊地问了一句: “手这么凉,你很冷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在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凛的安危和水门班的命运吸引得牢牢的时候,训练自然心不在焉。而且,这种牵肠挂肚的感觉让她一直心跳加快手脚冰凉。 最近村里那个著名的变态似乎并没再作案,至少村子里再没有发生人员无故失踪的案子,加上有指导上忍在场,大家的行动自然是有恃无恐的。天黑得晚,他们回家的时间就更晚。如果不是井一老师连连催促,桢恨不得能在村口打地铺——万一凛他们半夜回了村子,而那时候她在家里睡大觉,那可怎么办! 第一天的等待是徒劳的。 就算是桢全天开启感知力,把自己累到精疲力竭,她都没有感觉到凛的任何气息。 没关系,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再说这只不过是第一天而已。照之前井一老师从三代大人那里得知的消息来计算,她得等到第三天呢! 所以她还需要忍受至少两天的折磨。 第二天依然毫无动静。 没关系,仅仅两天而已。照时间计算,凛他们这会恐怕还得有一天多的路程呢。就算是水门班速度再快,也赶不回来的嘛! 晚上她被井一老师押回了家。井一老师临走之前威胁了她,他这个指导上忍可是有权利将小队成员的异常行为上报至火影办公室的。鉴于桢这几天的不良表现,同时也为了她自己的人身安全,把她扔进小黑屋关上两天禁闭完全不是问题。桢不得不暂时妥协,勉勉强强回到家里,吃过饭便在床上睁着眼睛躺到了半夜。 上一次这样夜不能寐,是什么时候来着? 凛对卡卡西的感情刚刚被桢挖掘出来,两姐妹大吵一架,各自在房间里睡不着觉。她还暗暗下定决心要给凛和卡卡西制造各种阻碍,免得凛飞蛾扑火一般跳进火坑。 现在看来,当初那种想法是多么的可笑可叹啊!任何东西,在凛的生命安全面前,简直都不值一提。 凛啊,只要你能平安归来,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你喜欢卡卡西,那你就喜欢好了。你想让卡卡西成为我们家的一份子,那我就接受好了。 只要你平安就好。 是的,只要你平安,其他的一切我都不再奢求。 当桢意识到自己又在默默流泪的时候,时针已经已经指向了十一点半。桢在床上躺得全身酸痛,又意识到自己这一夜不可能睡得着,还不如爬起来做些有用的事。 比如,控制着自己的感知力向村口方向那条路上扩展得远一些,再远一些…… 然后她就感知到了凛的查克拉。 是凛?是她吗? 虽然查克拉比往常弱一些,但……绝对没错,是她! 凛回来了!!! 桢睡前根本就没换衣服,就好像她知道凛今晚肯定会回来,来回换衣服会耽误时间一样。她飞快地跳上窗台,打开窗户就蹦了出去。 九月的凉风在耳边呼呼地刮着,沸腾的血液轰隆隆地敲击着耳鼓,伴随着她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桢完全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她释放出自己全部的查克拉感知着附近偶然出没的巡逻忍者。一股带着些许惶恐的狂喜在心里滋生出来,胀得她的胸膛几乎要爆开。虽然凛距离木叶越来越近是个不争的事实,然而,只要她没看到凛的身影,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啊。 然后,桢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前进了。 不止如此,有一只冰凉的大手从后面捏住了她的脖子,并把她的身子提了起来。这时桢才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向自己涌来,手脚都有些僵硬——这家伙就像是突然从空气当中冒出来一样,自己事先居然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他。 “快放开我!!”桢叫道,手脚并用地开始挣扎,“我要去……” “抓住一只小老鼠,”一个微微有些尖细却依然嘶哑难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乎还带着些许诡异的节奏感,桢的后背登时起了一溜鸡皮疙瘩。 这时候,桢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冷汗顺着后背淌下来,她抿起嘴巴,强迫自己无畏地望向近在咫尺的那双竖瞳。 “大蛇丸大人……” “大晚上的不睡觉却跑出来闲逛,”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桢觉得自己就是蛇口下的一只灰毛老鼠,等蛇玩够了,自己的死期也就到了,“想不到山中井一那个书呆子也能教出你这么没规矩的学生来。” “我不是……”冷汗瞬间变成了热汗,桢突然意识到,一时的意气用事可能会给井一老师惹来天大的麻烦,“那个……不是井一老师……跟井一老师没关系,是我非要出来……井一老师拦着我来的……” 现在是战时,正常来讲木叶到了夜间都会戒严的。也就是桢这种感知系还能稍微避开巡逻忍者的警戒范围。但是,一旦被抓(比如现在),遇上好说话的忍者,她可能只会被教训几句;遇上不好说话的,后果就未知了。而且,桢刚刚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大蛇丸大人,他可是和山中平城在一起的。就算大蛇丸大人和井一老师所在的山中家族可能没什么私仇,但是,山中平城可就说不准了…… 可之前的中忍考试,大蛇丸大人明明没有对他们产生什么恶感的样子。 这个大蛇丸大人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啊? “你到底要去干嘛?” 不说明自己的目的,大蛇丸大人显然是不会让自己离开的。而且,桢颤抖着感知到,巡逻忍者们正在靠近…… “我要去村口接水门老师他们,”话到嘴边,桢的舌头打了个结,“他们很快就到。” 在这种时候,把黄色闪光搬出来,肯定要比单提到一个凛有说服力。 大蛇丸大人眯缝着眼睛长出一口气。 “他们回来了?” 桢鸡啄米似的点头。 “那就一起去看看吧。” 大蛇丸大人完全不容桢反驳,轻巧地把她的身子往地上一扔,示意她先走。 这种结果……好像也不是很坏啊。桢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想着。至少他还愿意听自己解释,为了核实自己所说的话也愿意跟自己跑一趟。有了大蛇丸大人在,她好像也不需要躲着那些巡逻队了吧?而且,看这个大蛇丸大人的模样,恐怕自己出了木叶的范围走远一些,他也不会反对的是吧? 好事好事,绝对是好事! 桢的脚下发力,向着村口狂奔而去。大蛇丸大人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路上他们的确遇到了几支巡逻队,但是,他们一看到大蛇丸大人,便立刻没有任何异议地退了下去。作为一只狐假虎威的狐狸,桢的心里还是喜悦的成分居多——至少没人再来耽误事了啊。 在月光的照射下,村口的能见度还是很高的。桢影影绰绰地地看见了几个身影,忍不住高声叫道: “水门老师!凛!是你们吗???” 当然是他们了!桢的感知力怎么可能会出错呢? 凛的身影在月光下似乎有些无力——大概是因为战斗后脱力加上长途跋涉的原因吧,桢的嘴巴咧得大大的,喜悦的泪水又一次冒了出来。她赶紧用袖子擦去眼泪,迎了上去。见她过来,水门老师也放慢了脚步。 凛的情况似乎还好,她的衣服灰扑扑的,有一些血痕和什么东西划破的口子,但至少她还在自己走路,而且,看样子也没受什么伤。只不过,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见到桢飞奔过来,她微微张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并没说出口。 “凛!你回来啦!太好了!!!”桢冲上去猛地抱住了凛。凛往后退了一步,勉强平衡住身体。“这几天吓死我了!我一直在等你来着……” 凛一直没有回话。 桢絮絮地说了半天,才终于有机会仔细看凛的脸。 她的目光有些呆滞,双眼下方的阴影很重。泪水混合着路上沾染到的灰土,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清晰的泪痕。 她哭过。 桢惶恐地望向了凛的身边。 那个总是板着一张脸梗着脖子的卡卡西,这会正伏在水门老师的背上,两条布满伤痕的手臂软软地垂在水门老师身前。他的脑袋无力地搭在水门老师宽厚的肩膀上,像是个大头娃娃那样随时可能被折断脖子。他的左眼被厚厚的绷带裹住,似乎还有一些深色的液体从内部渗出来。那头总是支楞着的白发,混杂着沙粒和鲜血,被粘成了一绺一绺的。水门老师还好些,他正在和大蛇丸大人说着什么话,虽然面色前所未有过的严肃,但并不像受了伤的样子。 少一个人。 “带土呢?”桢全身的热血都在慢慢变冷,一直冷到了指头尖,“带土……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