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今天上午的训练也算是结束了,但是还不能就这么把孩子们放回家去。井一想想,要是现在让桢自己一个人回家,她说不定要怎么胡思乱想呢!没准还会干些乱七八糟的事出来。所以,没办法,本来预备下午随便练练就结束战斗的井一果断决定,给他们加大训练量。恩,当一个人累得要死的情况下,显然就没什么精力再去想那些事了吧? 有了这个插曲,小队当中的气氛也算是低落到了谷底。井一原本计划请几个学生吃大餐当做他们刚刚完成一个大任务的奖励,于是他带着几个学生进了一家餐馆。桢依然耷拉着脑袋闷声不响,惠比斯和阿凯在两边你一言我一语地低声劝慰着她。可就算是这样,大家的情绪似乎还是没办法很快好转。 井一只能发挥自己身为指导老师的全部作用,他安排学生们落座,给桢点了她最喜欢的豆皮寿司,给惠比斯要了烤螃蟹,给阿凯要了咖喱牛肉饭,又顺便给自己要了烤五花肉。看着面前的桌子被硕大的装满了美味佳肴的盘子占领,空气当中也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忙活了一上午的几个人肚子都在“咕噜”作响,于是众人便埋头苦吃起来。 经过刚才的一番劝解,桢的神色似乎也放轻松了些。但是,对凛的担心依然无法完全被她控制住,这一点集中体现在了她的食欲上。阿凯和惠比斯的碟子满了又空,而桢根本没动几下筷子。 “桢,别想那么多,”井一在两个学生毫无形象吃东西发出的“呼噜呼噜”声音当中略微提高声音道,“往常凛也出任务的,只要是出任务,就有风险,你也别太担心了。再说,你也得对水门有点信心嘛。” 桢眉头微蹙,但还是以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重重点头: “我知道的,井一老师,只是这一次感觉跟以前不太一样而已……”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被周围的噪声盖过。井一一时也想不出应该说什么,便夹了一块寿司递到了她的碟子里,招呼道: “那就多吃点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再说下午我们还得训练呢!” 老师说得有道理,于是桢的心情更加好转了些。她回头瞅瞅自己的两个队友,半真半假地说道: “恩,是啊,阿凯你今天打青我的眼睛,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她总算是能像平时一样小心眼记仇了!阿凯费劲地把嘴里的一大口牛肉咽下去,噎得直伸脖子,他赶紧说: “我都说对不起了嘛,再说我也不是故意的……要不我让你打回来好了。”他紧紧闭上两只眼睛,把脑袋冲桢凑了过来,嘴里还一直在指导着,“你要用力一点,还得打正位置,不然的话打错了地方眼眶可不会青……” 桢被打青眼眶是上午的事,过去了两个多小时,这会她的眼眶已经有向紫色发展的趋势,到了晚上,她铁定要变成熊猫了。阿凯想想,让她打回来就打回来吧,两个人一起丢人总比一个人丢人强一些。所以他不停口地嘱咐着,生怕桢不解气。 “那我就不客气咯,”桢放下筷子站起来,把两个拳头在阿凯紧闭的眼睛前放好,轻轻把阿凯的脑袋向后推了一下。然后她坐下来,声音轻快地道:“好啦,我打完了,解气啦。” 这就算完了?本来以为敌人会毫不客气地攻击自己,却没想到敌人给自己加了一个附带暴击效果的增益法术——阿凯睁开眼睛,挠着脑袋“嘿嘿”笑了起来。 大家都在非常努力滴想哄自己高兴,那么桢自己总不能还是一直只顾自己担心而不管别人的感受。她深吸了口气,夹起自己碟子里那块寿司,整个塞进了嘴里。那硕大的一团米饭把她的腮帮子撑得圆鼓鼓的,她却丝毫不计较形象地使劲嚼着,就好像嘴里那团米饭就是害凛受伤的罪魁祸首,而她要把它吃掉报仇一样。 可是紧接着,桢的脸上又淌下两行泪水,速度快得好像自来水龙头。 “又怎么了?”井一惊讶地问道,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难道你真的被酸到哭了?” 早蕙原来和桢讨论过恋爱和豆皮寿司之间的联系问题,而作为早蕙的丈夫,井一对她们俩的谈话内容虽然并不完全清楚,但也能了解些细枝末节。只是,他实在不理解女人的思路,豆皮寿司和恋爱是怎么扯到一起的?不不不,他知道自己一时犯了傻,眼下这事明明和恋爱毫无关系。桢的情绪已经好转了很多,怎么突然她又哭起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 桢说不出话来,只能噙着泪水使劲摆手。她手忙脚乱地拿起杯子灌水,总算是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下了肚。 “我不知道……就是觉得心里特别难受,然后就哭出来了……” “不是都跟你说了别担心别担心了嘛!” 惠比斯的语气有些不耐烦。桢在他们面前一直都是干脆爽快的,几乎从来不哭。几个人相处起来非常轻松。但是当她突然变身成无论如何关不掉的自来水管时,惠比斯便真心感叹,爱哭的女孩实在是让人吃不消…… 再说了,这可是吃饭的神圣时刻,什么事也不能打扰啊! “我控制不住……我根本就不想哭的……” 这家餐馆中午的生意还算兴隆,来来往往的有不少食客。所以桢一点也不想哭出声来让众人围观。可是就这么一会功夫,她的眼泪已经越淌越凶,饭也吃不下去了。为了不引起太多关注,她只能弯下腰把额头搁在桌面上,断断续续地说出几个字。汹涌的泪水不断涌出来,就好像整条南贺川连接上了她的泪腺,急于化作一滴一滴的泪水来表达她的悲痛之情。桢的喉咙被哽得生疼,她一只手用力抓着自己的大腿,试图用身体上的疼痛来转移注意力;另一只手紧紧地捂住嘴巴,发出极轻微的哽咽声,全身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桢用尽全力压制着心里突然冒出来的悲痛欲绝。一只手按在她头上,随后她便感觉到脑子似乎被一层网兜套住。封印了她的查克拉之后,井一老师大声招呼服务员结账。然后,强行忍哭忍到全身发软的她在老师的帮助下勉强出了门,身体一轻,她知道是井一老师抱起了自己,向着某个方向飞奔而去。 “老师,我们去哪?”阿凯惊慌地问道。 “回家,”井一一边加速一边解释着,“找个稳当地方让她哭,这样忍着太伤身体了。” 九月的微风吹在被泪水浸湿的脸上,冰凉冰凉的。但是就算是再凉,也绝对赶不上她心里的凉意。虽然有她和凛之间那原本似有若无现在却明确无比的感觉在,凛的生命安全应该并没有受到什么威胁,可……如果没有生死攸关的大事发生,凛为什么会产生如此痛不欲生的感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带土?是卡卡西?还是……水门老师??? 不不不,这一定是个误会,一定是虚惊一场,他们一定不会有任何事发生。说不定紧接着她就能感觉到一阵狂喜袭来呢! 可是,尽管她抱着希望,眼泪却依然一刻不停地淌着。本来就受了伤的眼睛被泪水浸泡得视线不清,她完全不清楚自己置身何处,直到—— 她听到一个温柔婉转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桢?出什么事了井一?” 是早蕙师母。看来他们已经回到了山中家族的驻地。桢随即感觉到井一老师把自己放在了一把椅子上,又有人轻轻搂住了自己。 “额……说来话长,我回头再跟你解释,”井一一噎,满脸的无奈表情。然后他话锋一转,“桢,随便哭吧,没人笑话你。” 大概是刚才憋得太久又突然得到了释放,桢的哭声起初并不是很大。她紧紧抱住身边的师母,把脑袋埋在师母的裙子里。但是片刻之后,那种悲痛欲绝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她的哭声便越来越大。井一班全体便眼睁睁地看着桢大放悲声,哭得肝肠寸断。 水门班一定发生了巨变。 会不会是那个向来以速度闻名的水门?那个帅气抢眼的黄色闪光?她以后还有没有可能见到那个大部分时间温柔和蔼偶尔冒傻气的水门老师?如果得知了他有不测,已经与他定下了婚期的玖辛奈大人会是什么心情? 会不会是卡卡西?虽然一直不喜欢卡卡西冷冰冰的个性也一直在考虑该怎么摆脱这家伙,但是,桢却从来没有想象过有一天这个讨厌的人会离他们而去。 难道会是带土?难道是那个整天咋咋呼呼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他的带土?会是他吗?是他吗? 凛现在性命无虞,但如井一老师所说,战场上刀枪无眼,形式瞬息万变,也许过一会,也许下一分钟,下一秒,悲痛万分的凛便会加入到“那些人”当中去…… 永远也不会回来。 这事是很有可能发生的对不对?不然的话,井一老师为什么在饭馆里就把自己的查克拉给封印了?还不是怕自己再次失控伤及无辜? 如果说刚才桢的哭泣完全基于从凛那边得到的些许极端情绪,那么这会,她的心里又增添了新的恐惧。 最让人感觉折磨的,其实从来都不是尘埃落定的时刻,而就是在那之前对“未知”的恐惧。 不只是凛在悲伤,桢也在悲伤着,担心着,无助着。 求求你,赶快回到我的身边。就算我对一切都无能为力,至少你的悲痛,我还能帮你分担。 哪怕只是很少很少的一点点。 桢还在哭,显然什么事也问不出来。早蕙被桢抱得紧紧的,动也动不了,只能吩咐井一去准备些水来,越多越好。 “要那么多水干吗?”井一好奇地问道。 “哭得这么厉害,都快脱水了,一会肯定会口渴的,”早蕙很有经验地道,“厨房里还有饭,也热点过来。” “咦,你这么清楚啊?” 早蕙颇为幽怨地瞅了丈夫一眼,井一恍然大悟,讪笑着去准备东西了。 时间的脚步一分一秒地走过,桢的哭声终于慢慢停歇下来。她一边抽噎着,一边张着嘴巴费劲地呼吸,顺便接过师母递过来的纸巾擦眼睛、擦脸、擤鼻涕。她含糊不清地道着歉: “对不起啊……师母,把你的……衣服给毁了……” 早蕙那条浅绿色连衣裙的前襟沾满了眼泪鼻涕,她无奈地笑着,让自己的声音更加和蔼可亲一些: “没什么的,你不哭了就好了,怎么样,是不是哭累了?先喝点水吧。” 早蕙拿起井一带过来的大号凉水杯给桢倒了一杯水,桢接过去“咕噜咕噜”地一饮而尽。然后,她这会的尊容终于被师母看了个清清楚楚。 “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早蕙吃惊地道,她面色不善地转向惠比斯和恨不得自己马上消失的阿凯,“你们欺负她啦?眼睛都打青了!” 不止发青,桢的眼眶已经发紫了,再加上哭了这么久眼睛睁不开,这会她的脸绝对称得上是惨不忍睹。 一见师母发难,惠比斯立刻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阿凯迟疑着,支支吾吾地小声说道: “师母……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意外,意外,”井一赶紧替学生解围,看着桢的杯子见了底,他又给她添上一杯,“她不是为了这个事哭的。” “那是怎么回事?”早蕙不解地问道。 “回头我跟你细说,”井一安抚满脸迷惑的妻子道,他转向还在灌水的桢,“怎么样?还能感觉到什么吗?” 桢摇了摇头。 “那种感觉断了。”她的眼睛又酸又痛,桢只能微微低着头,闭着眼睛回话,“凛应该没什么大事,我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了。” 哭了这么久,桢全身无力,只能靠在椅背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学生已经这副模样,无论是井一还是早蕙都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家去,于是根本就没有什么选择权的桢只能在老师和师母的安排下草草吃了些东西,之后便躺在客房里,几乎瞬间就昏睡了过去。 只是,即便是在睡梦当中,桢的眉头也没有丝毫的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