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襄，没遇到你之前，这里是死的。”苏知玺的指尖冰凉，一如他这个人，那颗心，永远也捂不热。

“那现在呢？”傅九襄捏着他的指尖不肯松手。

“雀奴，”傅九襄突然贴在苏知玺耳边喊了他一声，接着道：“我要你看遍这世间所有的热闹与繁华，当这世间最好的苏雀奴！”

“也包括这些生离死别吗？”

傅九襄灼热的手拂过他的脸庞，“正是因为此生多遗憾，爱我所爱才会不负此生。”

医馆的大火让整座沙城都乱了，驻守在城外的官兵遭到了当地百姓的驱逐，当夜，从大火中活下来的一位老者更是上了城墙以身做钟震碎了沙城的平静。

沙城百姓本就常年居于苦寒之地，如今被幽都官兵的这一把大火更是烧光了最后一丝理智，百姓们轰轰烈烈的拿着锄头敲破了摇摇欲坠的城墙，雪夜下，那些手持火把的青壮年揭竿而起，摇旗呐喊冲出了沙城。

“走吗？”苏知玺轻声问道。

“官逼民反，真是可笑至极！”

“在这儿永无出头之日的活着，难道就比造反更好了吗？”苏知玺默然道：“百姓不过是时代的缩影，幽都如此，天下九州亦不过如此。”

傅九襄沉默不语，他不懂，这世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北疆的大将军，这天下等着你呀。”苏知玺一声叹息，戏谑道。

沙城乱了，这座平日里宛若空城的城池在今夜喧嚣声仿佛冲破了云霄，火把点燃了屋舍，火光向远处蔓延，在夜色中成了一条若有若无的光带，那是沙城百姓隐约可见的生机。

“走吧。”傅九襄站在医馆前，回头看了一眼破败的屋舍，“沐羽没回来过？”

苏知玺摇了摇头。

“罢了，我给他留了字条，来日若是有缘，自会相见。”傅九襄用手背抹掉了额上的细雪，“等过阵子幽都的事解决了，我会派人找到沐羽，将他接去烛都，这阵子你身子好了不少，若能再好生调养一番，明年冬日就能和我一同郊外赛马了。”

“你那马太野，我驯服不了。”

傅九襄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他低低笑了出来：“人都能驯服，大公子还会怕马吗？”

往前是看不清前路的险途，往后苏知玺依靠的是傅九襄火热的胸膛，他们在寒风中互相取暖，比起烛都的风花雪月，这里没有旖旎不尽的风情，也没有喝不完的玉酿琼浆，眼前只有底层百姓挣扎不出的泥垢，苏知玺的心境突然就变得开阔了起来。

“天下九州，雀奴，拘泥于一方何其渺小。我早就和你说过，烛都不过一隅，来日我必定带你走遍九州，赏尽天下月圆月缺。”傅九襄将苏知玺身上的大氅系好，揽着他往城门口走去。

一路上的百姓行色匆匆，腋下夹着包裹随着人流往前走，无声无息的大雪铺着前路，黝黑的天幕中仿佛藏了一双眼睛，静默地看着尘世间的悲喜离合。

今夜之乱像是一声嘹亮的哨声，就此吹响了幽都混乱政局的第一夜，整个东幽的边陲小镇至此都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暴动，沿途关卡被摧毁，马道被堆满了巨石，百姓们仿照此前幽都官员对东幽的封锁，扛沙袋拿铁锹，凭借最原始的人力将驻守在东幽的官兵赶出了这片广袤的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