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元宝进了城中,季十五就让元宝单独走了,她特地雇了辆马车到了一处隐蔽的巷子。巷子又窄又挤,杂物与人颇多,岔路也多,后面的纵然想找,也得花费大力气。最重要的是,她进的这条巷子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地方,江湖赫赫有名的金不换是也。寻常人想掀点浪还得掂掂自己的份量够不够。 “唔”,柳佚睁开双眼,先是看到了头顶素色的帐子,后是简陋的屋子,一套寻常百姓的桌凳,以及倚在门边上似笑非笑的女子,尽管那人身量很高,所有女性特征都做了掩盖,还有意识的将自己隐在光影里去掉五官特色,但他仍是一眼就看了出来,皮相千遍万化,迷惑许多世人,但内里是骗不来人的,况且,许多细节逃不过他的眼哪。 “是姑娘救了在下”,他很肯定就是她。 柳佚想自己起来,但身子不大听他使唤。 季十五从光影里一步一步来到床边,给柳佚搭了把手,末了还细心给柳佚垫了个枕头。 “劳烦姑娘替在下倒杯水”,柳佚浅浅一笑,虽然仍是虚弱,但美人一笑,如沐春风。 季十五显然是十分乐意为美人做点事的,她从茶壶里到了杯水,递了过去。 “公子不愧是行家”,接过茶杯放下,季十五恢复了她本来的声色,倒也没多大变化,就是略显温婉了。 “有这么明显么”季十五比较苦恼的是这个,她并不担心她被识破,毕竟惊梦公子在江湖上传的神乎其神。早在之前的交锋中,她就知此人绝非是浪的虚名,但现下此种状况,并不是她想要的。 “呵呵”,柳佚轻笑出声,“姑娘其实不必如此苦恼,在下只是精于此道,若是在常人面前,姑娘伪装定是出神入化了” 刚好她就碰上了他是么,不过,他那一句倒是让她放心了,还好出问题的不是她。“公子是如何看出来的?”她很好奇哪。 “姑娘鞋底比常人厚了两指,外一指,内一指,可对”,柳佚始终面带笑意看着她。 “不错,”季十五老实承认。 “发髻也是刻意扎高的”,柳佚很笃定。“还有姑娘的上衣扎的太紧实了”,女子毕竟不是男子,比如说这上衣,先天就不能如男子那般扎的坦荡。 “公子当真是心细如发”,还好,他与她不是对手。这天下,让她心悸的除了美人公子,另一位就是眼前这位了,前者令人胆寒,后者令人心惊。 “姑娘是家父请来的么?” “嗯”,季十五默认了柳佚的说法。 “这一路凶险,姑娘大可不必如此,家父那边在下会自行解释,赏金照付”,这人仍旧是那般淡然从容,即使眼下他孤立无援,寸步难行。 莫名的,季十五有些不忍戳穿他的窘迫。世家公子大抵都是这样的,她想。如美人公子,一举一动都是贵气逼人,但偏偏又赏心悦目,又如这位惊梦公子,遇事宠辱不惊。 她应了声好,随即离开了屋子。但不到半刻,她提步回来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柳佚露出了淡然以外的神情。 “我心仪你”,季十五说。“上次汤池一别,我就对公子念念不忘”,她对无数佳人说过这句话,但是生平第一次对着一个男人,即使那人弱的紧,仍旧是个男人。 柳佚忽而想起来,上次池子雾气太大,他其实并未看清楚人形,加上那天身子不大爽利,因而并未把那人放在心上,现下季十五这一番提醒,倒是将两人身影重叠了。 “在下何德何能,值得姑娘这般”,这世上,仰慕他的人不少,但未必真心。眼前的女子,他不知为何却十分笃定她的诚意十足。可即使聪慧如他,于情字一事上,同样是个毛头小子。这次,惊倒是大于喜了。 “公子太看轻自己了”,她看的出他的反应,惊惶多于喜悦。不过,对她而言,这是意外之喜,随口而出的一番话,倒是给了她出人意料的结果,往后,也不必费劲心思编排理由了。 “如此,一路还劳烦姑娘了”,柳佚对她施了一礼。 问及小厮的去处,柳佚便又安心睡下了,那药物损耗他太多心神,尽管季十五给他想办法消了药性,但那先天亏损的身子也是受不住的。 两人在金不换待了足足三天才重新启程去帝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