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离开冶州之后,依素的心情稍微安定了一些,她回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远的冶州城门,再回头看宋熠却睁开了眼睛,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用绸布裹的东西,递给依素。
依素接了过来“送我的?”
“恩,随便买的。”
说着,依素打开了绸布,里面包着一只漂亮的眼罩。
依素皱眉,看着上面,兰花的绣花纹,和细细坠着的米珠,问“这是什么?”
“我昨天在周围转悠的时候,看见很多女子都戴着这个,就顺手给你买了一个,你的眼睛不是受伤了吗?戴这个,总比裹着那厚厚的纱布强。”
依素并没有戴在脸上,也没有还给宋熠,而是伸手,放回了自己的怀中,点点头“多谢。”
“那,那里用谢啊,这个,这个不过是举手之劳。”宋熠有些飘飘然,而依素却头歪在一边闭目养神了。
韶华阁的老板姓薛,薛之遥,他是五国中,鼎鼎有名的海湖书局的独生女的夫婿。在岳父去世后,接替了海湖书局。之后因为,其妻定做的首饰未能按时交货,其妻郁郁,为哄爱妻开心,薛之遥干脆开了加专门做首饰的金银行,这便是第一家韶华阁。
就是这么一件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事情,成就了如今的韶华阁,不过五六年的时间,韶华阁成为了五国中,最大的金银行,做的首饰,各皇宫中的公主娘娘们,都争相购买和佩戴。
如今,十年过去了,海湖书局,祥云客栈和韶华阁,都是薛之遥名下的产业。
三年前,薛夫人病逝,薛老板虽没有一蹶不振,可是这三年间,韶华阁一家都没有再开,而薛老板也一直不知所踪,生意虽没有下滑,但也再也没有以往的繁华。
冶州的主城外三十里有一处小县城,是魏国到梁国的寒都的必经之路,商旅之人众多,又远离月河族的控制,是个鱼龙混杂极了的地方。
依素和宋熠在一下小客栈里住下。
上楼时,二人与一个一身酒气的青年擦肩而过,那青年未到不惑,但胡子拉碴,个子不高,但看上去身体强壮,只是,他很没有精神,耷拉着肩膀,眼神浑浊。
依素先是在空中,问道了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
又一眼就看见,这个青年的身后,跟着一缕魂魄,应该是他的妻子。那缕兰魂与依素对眼之后,尽是哑然,她去世多年,还是第一次被活人看见。
依素皱了皱眉,立刻别开眼神,不再看她,而宋熠也跟了过来,问依素“那男人身后有什么吗?”
“你看到了什么?”依素问。
“是一缕粉色的气韵,居然是粉色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不错,这确实是一位很俏丽的夫人。应该是那青年的妻子,别管了,她是不会害自己的丈夫的。你先休息吧,我也要打坐一会。”
二人从早上出发,一直走到现在,天很快就要黑了,二人都有些疲倦。
薛之遥回头,看着正在上楼的依素和宋熠,皱了皱眉,又四处看了看自己的身后,并未在自己的周身看到什么东西。
他虽然疑惑,但也最不在意这些鬼神之事,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熟练的走到客栈的酒缸处,掀开盖子,里面是七十年陈的汾酒,他拿起酒勺,一气呵成的灌入自己腰间的酒壶后,一边喝,一边往门外去。
他身后的那缕兰魂,满脸心痛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又抬头,看向已经回到自己房间的依素,她有些进退两难,不舍离开丈夫,又想去找依素,最后她还是跟在自己的丈夫身边,看他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每天一样的,醉倒在不知名的街口,别侍从抬回来。
而依素这边,放下自己的包袱后,环绕四周,看着这并不大的小房间,又拘身,脱掉鞋子,坐在了床上。
她伸手,解下自己眼睛上的纱布,又拿起梳妆台上的镜子,看着自己的眼睛。
她的眼周已经不再肿胀,是原本的脸色,伤口也在按照正常的速度愈合着,她睁开眼睛,却见自己的眼珠发散,无法聚焦,而她也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凝神…依素通过经脉,将玉阙重新放入自己的左眼上,但是玉阙却毫无反应,根本无法回到她的眸中。
依素好像,伸手就可以取下自己的眼睛。她心中有些恐惧,这种无法再次恢复感觉,让她无法掌握。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凝神用灵力恢复,可是还是没有任何的作用。玉阙也开始释放出灵力。
眼珠中是没有经脉的,玉阙慢慢的修复着,好像也有一点作用。
而依素身上的伤还很重,她一边修复着自己的眼睛,一边养着自己身上的伤。夜好像并没有多长,一个周天的修养后,她再次睁开了眼睛,左眼依然什么都看不见,她有些沮丧,低下头,想要休息一下。可是还没躺下,就听到这间并不隔音的客栈楼下,有一阵声音不小的骚动。
这阵杂音从楼下一直穿到楼上,依素的门被砰的一声撞开。
房间并没有锁门,声音传来,立刻就有一个人影因为失去重心,摔了进来。
依素站了起来,看着摔倒之后,并没有起来,而是就地躺下,翻身睡了过去的青年,皱了皱眉,怒道“你既然跟着他,就要管好他,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孤魂野鬼,难道还不能入他梦中吗?”
那缕兰魂没想到依素会突然跟她说话,肩膀一缩,她已经许久没有跟活人说过话了,她哽咽一声,只得低着头道“对不住,对不住。”
“你是怎么死的?怎么会这么的弱?”
“我,在…妾身是难产而死。孩子未能保住,妾身为了能让那可怜的孩子再次投胎,就将魂中所以的灵气,都凝在那孩子身上,而我在这世间游荡数年,也只能,越来越虚弱了。”说着,兰魂拘身,给依素行礼,她的魂魄很淡,几乎是透明的。
依素凝结灵力,汇入她的眉心,这才让她,可以存在的久一些“未曾见面,就不称之为母子。”
“妾身,妾身没办法,也是妾身无用,连个孩子,都不能给之遥留下。不然他也不会如此消沉。”兰魂伤心欲绝,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她还是不自觉的摸着自己的腹部。
“我叫人把他抬回房间。”说着,依素准备出去叫人,但在下面转悠了一圈,此时时间尚早,还没有人醒来。她只得折返回来,准备用法力将那青年送回自己的房间。
可回来的时候,那躺在自己房间正中间的青年,已经爬了起来,坐在圆桌上,抬手正端着隔夜的冷茶喝。
“既然公子已经醒了,就不要在这里,找叨扰在下了。”说着,依素不耐烦的掬手,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