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双喜一愣,当即把腰弯到九十度,支支吾吾,连个屁都不敢放。
万显山从善如流,只笑了一下就往回收,接着又在他狗脑袋上拍了一拍,径自带人出门找乐子去了。
这一晚黄公馆的赌盘开的很大,万显山本是抱着大输一把,花钱解头疼的心思去的,没成想他那手气却是通了天,要什么点就来什么点,连黄老板身边的老千圣手都纳了闷,不得不摸着良心夸一句,万老板这兴许是要行大运了,好像手里凭空攥了个金元宝,这个财他不发也要发。
万显山听过,赢了盘口是开心,但显然是没往心里去。
他赌到一定程度,反而觉得无趣,不顾黄老板的再三挽留,他突发奇想,手中上下抛着筹码,一路向外走,车不要坐,人不要跟,林织云跟他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他对那个女人正在兴头上,所以再不耐烦也不能翻脸。
他妈的,女人就是烦。
一口浊气压在胸口,吐不出来,他赌的不痛快,头也隐隐作痛,于是就想一个人走一走。
一走,不是冤家不聚头,他不知道再走三十米,他这辈子的克星就撞上来了。
手中的筹码差点就要掉在地上,万显山怀里被猛撞了一下,在那一瞬间,他以为是哪路人马要来刺杀他的,但是一想又不可能,撞到他肚子上的乃是一颗头,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破布破袄堆成的衣裳,谁家的杀手会穿成这副衰样?
万显山一楞愣半天,拿手敲敲这颗脑袋,感觉他是在敲核桃,稀罕之余更有种做梦的感觉,老黄的人说他的手里像攥了个金元宝,结果他这一出门就撞上小乞丐,一个天一个地了,这可上哪儿说理去?
“喂、喂,说你呢,撒手!赶紧撒手!别抱着人不动,大晚上逮着人撞了不算,还跟我装死呢?”
他啪啪啪地朝那颗核桃上敲,终于把核桃脑袋敲出正脸了。
一抬脸,万显山微微惊呼了一声,不是看见核桃成了精,而是觉得这小乞丐漂亮的出人意料,大大的眼鼓鼓的颊,单眼皮也能长出这么大的眼睛,这可真是不容易。
“还不说话?”
他攥了拳头,浓眉一竖,作势要打:“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撞的是什么人,小东西,死了都没人知道。”
他不是个怜香惜玉的,说打就真打,拳头刚要砸到脑袋,就听一股抽泣声,断断续续,还没打就哭了。
“先生大老爷,您救救我吧,我不是路上要饭的,我是戏班子的学徒,师兄和师妹帮我逃出来的”
小乞丐哭了,抽抽搭搭,穿的那么脏,哭的那么拖沓,然而还是盖不住底子好,大眼睛一眨,眼泪水哗啦啦往下掉,泪珠颗颗滚圆,颇有林黛玉之风。
“班主不是好人。”好容易埋伏了那么多天,蹲到她看准的救星,两只小手就硬是巴着不肯放开,明明是稚嫩的语气,然而吐字非常清晰,听口音也是本地:“他、他耍流氓五十多的老头子,还要叫八九岁的暖被窝,我年纪还这么小,先生您行行好,救救我吧”
万显山一听这话,第一反应是打量一下四周,马路是十字路,洋房排排林立,花园景致无一不精,这个小人的出现就像是风景画上最突兀的一点,光是她怎么找过来,又是怎么认准了撞上他,这点就已经非常存疑。
糟老头子要胁迫戏班子里的小学徒睡觉,这个他信。
但要说八岁的小丫头有这等头脑和毅力,这个尚且要存疑。
刹那间,他想明白这两点,万显山别的先不讲,心里倒愈发确定了这是个小人精不稀奇,难道就许老年痴呆,不许小人成精?
“救你,也可以。”
万显山把她推开,好好地审视了小乞丐,笑道:“不过你那个班主是个坏人,你就不怕我也是个坏人?”
“不怕。”
小人精抹了一把眼睛,瓮声瓮气地,说不怕:“我、我会唱戏,还会清唱二黄,不用人拉琴我就能唱,先生要是救了我,我天天给您唱。”
万显山身边从不缺女人,但这小丫头从天而降,来的太突然,也太有趣,他忍不住就要逗她:“会唱戏的丫头片子多了,你说说看,我有现成的不要,干嘛费劲要救一个你?这不是亏本的买卖吗?”
小人精闻言想了想,很有信心地说:“师傅说我长的好,身形也好,只要一天不落地吃饱饭,长大要是唱不成角儿,他就去买头驴来,以后人不教了,改教畜生算了!”
“哟,心气儿这么高?”
万显山发现他大晚上有乐子不找,竟然跟个小丫头在这里讨价还价,也是够闲的,就笑嘻嘻地一抛手,往她手心里扔了块筹码,转身道:“小丫头,今天走大运了,跟我回去吧,洗干净了瞧瞧模样。我倒要看看,是不是个成角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