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白怔住了。
她直愣愣地望着她,神情比她还要纠结和茫然。
喜欢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回想过去的二十多年中,她从来都是被喜欢那一方,而对于喜欢别人这种事,她心里没有一点儿概念。
她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哪种表现,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心路历程。对待感情的懵懂状态,她像个未开心窍的孩童。
席明时仍在安静等着她的回答,眼底清澈通亮,藏匿不住那一丝紧张和小兴奋。
不知为何,喻白脸色蓦然变红了一点,半咬着下唇别过视线。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莫名其妙。
席明时观察着她每一寸细微反应,过了半晌,又轻声开口。
“你没说是。”
没有像那天,回答“你宁愿死也不愿留在我身边”时说一句斩钉截铁的“是”。
喻白一顿,憋了好久:“我没想过。”
当时她还没表白,自己只当她是个朋友,给朋友用心挑一件礼物,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席明时轻笑一声,不再追问,拉过另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犹豫又小心地取过那册书,拆开包装,一页页翻起来。
新书的油墨香里带着潮味,纸张被水汽反复洇湿后自然风干,所以松散又不平整。
即便如此,她还是视若珍宝般,把粘在一起的书页逐页分开,认真细致地压平。
喻白盯着她手里的动作,然后视线慢慢上移,落在那张脸上。
头是微微低着的,眉骨的轮廓更加深刻,英朗却不失柔和。腮边头发很自然地垂在两侧,遮住半边眉角。灯光打下来,刚好在鼻梁上映下一块完美的光翳。
看着看着,她垂下眼眸,又见到了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
只是一瞬间,她拾起了已经模糊不堪的印象。
像是擦开窗户上凝着的雾气,拂去旧书中积下的灰尘。关于一个人的零星记忆碎片,在她脑海中重组,凝聚,然后越来越清晰。
喻白想起,自己第一次注意到“方悦”的时候。
那是十年前,新学期刚开始不久,画室水管破裂了,于是所有人被暂时安排到高一的画室学习,她和几个同学就分到了她们班。
某天是作业日,老师不在学校指导,下课铃声响时,大家都自行去吃饭和午休。
喻白和一个同班的女生一起,正打算去食堂。走到门口时,女生突然忘了拿饭卡,便折回画架旁在自己的包里翻找着。
她立在门口等她,无聊之中往画室里扫了一眼。
学生散得干干净净,不到两分钟就已经没了人影。他们对吃饭这件事的积极程度,不亚于中了彩票要去兑奖的这种情况,所以甚至在下课铃响之前,就有人开始按秒数了。
但本该空荡荡的画室里,还有一个身影。
瘦长,安静,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身子略微倾斜,双腿摆放地像男生,动作十分随意。
她眉目低垂,视线一直落在手中那本翻开的书上。
喻白看了两秒,心里默念出书脊上的字:福尔摩斯探案集。
在十六七岁的年龄,身边几乎所有女生都疯狂迷恋“青春疼痛”,在桌膛里塞满各种言情和散文时,她却对着一本侦探看到忘记吃饭的地步。
她皱了皱眉,又看了眼这个女生的脸。
从一个美术生的审美来看,这样的眉骨和鼻梁很完美,是他们都愿意拿做参考的类型。
那个瞬间,她突然觉得,这个人好像有点不一样。
而正在这时,女生找到饭卡,走过来挽着她的手腕也出门了。
等吃过午饭回来时,画室里人已经多了不少,学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打闹,或者头上蒙着外套靠在椅背上午睡。
喻白特地留意了一眼那个女生,还是那个动作。
窗外的日光已经偏斜几寸,在她一侧的脸打下块明亮的光斑。
她的安静和身旁的热闹形成一个强烈对比,整个人好像完全投进书里,无论外面世界发生了什么,哪怕打雷闪电,下起瓢泼大雨,她都不会知晓一样。
没过多久,离上课时间还有几分钟,喻白坐回自己座位,斜后方不远处刚好就是她。
她听见有个男生对她说:“悦哥,你没吃饭啊?”
片刻后,女生微沉的声音中透出一丝茫然:“下课了?”
男生“卧槽”了一句,说:“都他妈要上课了。”
“”
女生没再说话,画室里重新归于一片安静。
作业日正如其名,作业多到爆炸,每个人都在抓紧时间赶进度,哗哗的落笔声此起彼伏。
快放学时,后面男生又压低声音和她说话:“悦哥,你不会看了一天吧?”
“呃”
“你可真牛批,明天交作业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