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种种,是非对错,恩怨情仇,都随着那架失踪的航班沉进了深海。
不论她们的名字,还是过往。
席明时停顿片刻,继续说:“忘了告诉你,那辆航班的失踪名单上,还有我的名字。”
上面遇难的其他人,都是编造出来的假身份。但是,同时被世界除名的,其实不只她一个。这样以来,她不光是斩断了喻白的退路,也斩断了她自己的。
喻白的表情又换成了一副难以置信。
眼前人说的风轻云淡,就像在谈论这天的天气一样随意和自然。
“所有和我相识的人,也都认为我死了。”
席明时说完,两个人沉默下来。
远处湖面上泛着碎光,湖底的鱼偶尔跃出,带起一阵水声。蜜蜂在花丛里来来往往,时不时掠过水面。
喻白哑然很久,僵硬地扯动嘴角,说:“你真奇怪。”
偏执得孤注一掷,破釜沉舟。她的行事风格和她最喜欢的颜色一样,极端到不留任何余地。世间的人,无论是谁都会有迷茫,而她不是,她可以把一条路走到黑,把南墙撞破也不停歇。
席明时轻笑一声:“我发现,近期你对我的评价已经变成中性了。”
不知道是歇斯底里的哭嚎太累,还是已经想不出更坏的词来形容她,但这变化终究是好的。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看法有时像波形图,降到不能再降后最有可能出现的现象便是回升。
“奇怪”的意思大概可以理解为和别人不一样,那么说是独特也合情合理。
最起码,她在她眼里,一定是个与众不同的存在。
喻白眉头紧锁,望着她的笑脸不说话。
席明时却抬起手,慢慢把她拧起的眉头顺平,说:“你还是眉眼舒展的样子最好看。”
她喜欢她开心的样子,也喜欢她孩子气的样子,哪怕是在闹些无伤大雅的小情绪,都是美好的。
因为那是她真实的模样。
手顺着眉角下划,抚过她的脸颊和下巴,然后停在肩膀上。
还是有些单薄,裙子里面的身体瘦削纤柔,纵使春天到了,也还未来得及丰盈起来。
这时候风向一转,忽然透出丝丝寒意。席明时站起身,动作温柔地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带回到不远处的宅邸中。
午餐过后,喻白难得精神好些,便在这个偌大的古堡里转了一通。
墙壁上挂着中世纪的人像油画,石英钟表和水晶吊灯,每个角落都装点着当日采撷的鲜花。大厅正中央立有一座女神雕塑,半垂眼眸,温柔含笑地望着地面。
席明时默默跟在她身旁,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四处打量,提起裙子走上一段段石阶,穿梭在错综复杂的楼道间。
她这样做不是为了监视她,而是这个地方的构造像迷宫,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走失。
不知过了多久,喻白打开一扇木门,走进去一看,是个幽静书房。
古旧的木香弥漫,四周环绕着深棕色高书架,上面摆满了整整齐齐的精致书籍。
屋内正中央有张书桌,前面拉开一半的椅子上挂着一件浅灰色的外套,她认出来那是席明时的衣服。
桌子正上方打下一束灯光,照射在打开的英文书页间。那本书已经看了一半多,书缝里安静躺着一支笔,笔帽是叩在笔头上的。
喻白走过去,随手翻了一下封面,淡淡说:“你还是爱看这个系列?”
席明时在她身后顿了一下,敏感地捕捉到一丝不寻常:“还是?”
这是她最喜欢的侦探,反复看了不少遍,译版看完又买了英文原版,里面的每句台词她都能熟练背下来。
喻白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席明时安静两秒:“你怎么知道。”
开始那句话就仿佛是个熟知她的人口中说出来的,十分自然,没有一点儿违和感。
而说话时喻白已经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拉开抽屉,突然愣了一下,从里面拿出一个有些褪色的礼物包装盒。
密封好的,从来没有打开过,看上去很旧却被保存的很完整。
少年时心事被戳破的瞬间,席明时罕见地慌乱起来。她劈手夺过她手里的盒子,有些不爽地嘟囔:“什么毛病,乱翻别人东西。”
喻白迷茫地抬起头,神色有些复杂。
“那不是我送你那个圣诞礼物吗?”
席明时心里莫名一紧,脸上竟然有些发烫。
喻白看着她,仿佛在恍惚间找到了她十年前的影子。
“为什么不拆开?”她问。
席明时别开眼睛,感觉嘴唇有点发干,身上也不怎么自在,手悬在半空中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你管我。”
喻白无语一阵,又反复打量了她一番。
她确确实实搞不懂眼前这个女人,有时候深沉到让人看不透,有时候又莫名的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