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儿趴在墙头,望着牌楼,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那个午后,一个受了委屈倔强的男孩,被一个天真的姑娘拉着手,一前一后的出现在自家的房顶,阁楼的窗户露出来两个小脑袋,顺着房檐就钻到了牌楼里面,耷拉着双腿,望着湛蓝的天空,什么也不说,却也不觉得无聊。
“昭儿,昭儿,你回来了,孟伯伯叫你去青云阁前面吃饭了,我爹也过去了!”前院传来了清脆的声音,昭儿赶紧抹了抹自己的眼泪,从墙头上跳了下来,却没有往前院走,只是站在后院的小径上,看着通往后门的那个苑门,紧紧的挂着锁。
“你在这发什么呆啊!”身后被人猛地撞了一下,搂住了肩膀,熟悉的气息,就算很多年不见,也是清楚的知道背后之人,因为那温热的呼吸,那在乎的兴奋是骗不了人的。
“秦小爷,男女有别,你注意点行不?”昭儿从秦小爷的胳膊底下钻了出来,轻轻的掸了掸肩膀上的衣服,一副高傲的姿态,仰起脖子,望着高出自己多半头的秦小爷,看着他那吃惊的表情,尴尬到将自己的手藏在了腋窝下,却又觉得哪里不对,懵懂的神情着实没变。昭儿笑了,笑得没心没肺,是的,姑奶奶我回来了,总有变了的,也总有不变的,这才是家的感觉。
“你……”
“你什么你,你个大傻子!”
“我告诉你,我不傻,哎,等我……”秦小爷追着昭儿跑去了前院。
张筱春看着昭儿离开的背影,久久不能平静的心在冷静的外表下,折磨着自己,直到三庆的演出结束,他一阵风一样的跑回了后院,这么些年,从认定自己是张筱春开始,就再也没有这样六神无主过,因为再也没有什么事可以在他心海中激起浪花,直到今天看到了她,是的,她回来了。
大褂长衫停在了后院的长廊前,张筱春,不,云磊,想起了不曾遗忘的过去,也只有那一小段的记忆还能让自己记得自己叫做云磊。张筱春微微的笑了,抬头看向墙头,那个许多年不曾有过变化的墙头,只有望着那个墙头,他才会发自内心的笑,微笑的舒展了心底所有的阴霾和委屈,包容了这个世道所有的歧视和不公平,也许她的天真是这个世上最美好的事物了吧。
诺大的后院,练功的孩子都已经长大,梨园的不景气配着世道的不安稳,这后院也已经很少有人来了,张筱春一一走过道具和教具,上面的灰尘昭示着无人问津。张筱春抬起右腿,轻踢了大褂的前襟,递于手上,在腰间绕了一下别在裤腰上,伸手拿起了一杆枪,悠扬的耍了起来,低声的清唱着很多年前的红净,只能低声的唱,唱着唱着仿佛看到了曾经的云磊,舞枪弄棒,总是不自觉地望向墙头,那里有个小脑袋,微笑的竖起大拇指,那是那段苦涩的时光唯一的动力。
“云磊!”张筱春听到了什么,停滞的动作让抛出去的长枪掉在了地上,碰撞的声音惊醒了张筱春,望向声音的方向,只看见云平站在后院的长廊,双手背后,却不再发声。
“云平哥,你来了!”
“这,是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