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房掌柜在那边一共买下了33万亩地。”
盈持闻言并没有多少喜色,反而蹙起秀眉来,素手捻着颗黑子从面前的棋盘上撤回,棋盘上已是一副残局。
“才这么点儿?”
夏卯有些不敢与盈持平视地垂下头来,不知怎的,每次在回正事的时候,这位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大姑娘,哪怕投过来的惊鸿一瞥,也带着摄人的威力。
“房掌柜说,得亏咱们出手得早,原本可以更多的,但是眼下除了咱们,旁人也开始在那边大肆买地,晏亨打听下来,似乎是首辅史大人家、刘贵妃家和楚王。”
“那就让房显法出手再快点,趁着机会,把地一次性买齐了,也花不了多少银子,眼下田地比银子要紧——与别家没有事最好,有事让烧造内官顶着不就是了?他们在那边搞出的破事也不是一件两件了。”
盈持虽然端坐着,但那目光说着便露出杀气来,令夏卯后背一凉,忙噤声称是。
正月里,江西与湖广边界因旱灾发生一次大规模民变,数万饥民焚烧官府、驿站,杀恶霸地主,劫夺粮食,释放囚徒,眼下朝廷正四处调集军队,前往镇压平叛。
那边的田价因此跌到2、3两银子一亩。
前世这一次民变持续不了多少时间,局势很快会稳定下来。
去岁十月,房显法到了景德镇,在那边安定下来并开始着手建窑,近来按照盈持的指示,抓紧机会多多买地,却仍未达到盈持的要求。
“至少要50万亩,能买多少都买下来,让他安抚好佃户,告诉他们头一年地租可免,翌年减半,教他们不必惊慌,只管安心稼穑。”
“是。还是我亲自跑一趟吧。”夏卯眼睛眨也不敢眨。
“只怕那边现下到处都是亡命之徒,你是女孩子不安全的,让男人去,”盈持握着沉香鸳鸯暖手,想了想道,“往骷髅潭再抽调五十个人过去,把话递到之后,先留在房显法身边帮忙,也不必回来了。”
“是,我这就去。”终于被当成女孩子对待,夏卯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了一下,很快收敛住了。
这头事情说完,盈持将目光重新投向棋盘,抬手捻了颗白子还未落子,却见秋宴进来通报:“姑娘,严大姑娘来了。”
“这花朝节都不往京城逛逛,你就不怕脚下长出树根来吗?”
外面传来清越的笑声,帘子被打起,严长安明媚的脸蛋随着初春的阳光融冰化雪般照了进来,身后跟着笑嘻嘻的赤霄。
盈持丢下棋子,起身含笑相迎,长安快步近前,携起她的手来,一边打量着一边居然念出一首打油诗来。
“素家有女初长成,玉映清心锁深闺,野径杨柳袅袅垂,河畔幽香步步娇,欲陈馨香问玉钩,再召喜鹊渡河桥,三生缘定人如玉,两小无猜不变心。”
盈持被打趣,脸腾地涨红了:“过来的一路挺无聊的吧,连诗都胡编出来了。”
长安朗声笑起来:“就是嘛,以后就近了,我也不用再费这点心力啦。”
说得盈持也笑了:“怎么你一个人跑我这怀因县来的?”
“哪能呢,是四哥儿陪我一道过来的、”
四哥儿今年也有12岁了,差不多能护着姊妹出门了。
盈持闻言点点头,不料长安接着又道:“恰好半路遇到淮王世子,说天气正好,要往郊外踏青,就同路一起过来了。”
当下把盈持唬得眉心一跳,长安见状忙安抚笑道:“别担心,他们几个没进来,说要往别处走走。”
盈持心道,这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素辙定然是冲着长安来的,哪能不进来?
果然才想到这儿,外头就听见秦嫂子进来回话。
“大姑娘,前院有贵人来访,就是先前来过咱们家的淮王世子,回禀过林二爷不在家,就连崔先生也不在,只是淮王世子说是与严大姑娘一道过来的……”
“知道了,我去相迎就是了。”
盈持说着,就想让长安在她屋里坐着,自己替她出去挡烂桃花,不想长安反而仗义地道:“我和你一道过去,有我在不必怵他。”
二人相携离了后宅,来到前院,再出了大门,只见素辙身穿一袭富贵不断头的妆缎红袍,头戴翼善冠,面如美玉,神清气爽地站在阳光下,吹着杨柳风不可一世的样子。
一旁站着四哥儿,另一边是伯孝龄,三人身后围着十来个淮王府的护卫与西北侯府的侍卫。
为了不给素辙作妖的机会,盈持恭谨地将人迎进前院堂屋,又命钱耀祖领着侍卫们去喝茶歇脚,好生款待。
当素辙端起盈持奉上的茶来,低头啜了两口茶,鲜爽清冽的茶汤入口,脸上笑意浅淡,只是若有若无地教人看大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