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待我不薄?”红绫一字一字重复道,面上已不是方才那个仿若可以将言欢玩弄于鼓掌之上的快意神情,而满满都是怨毒。“待我不薄?”她声音凄厉,“公子,不,小姐,你可还记得,五年前,言府出事那一日,你随颜家公子离开时曾对奴婢说过什么?”
红绫用的还是旧年的称呼,言欢一时恍惚。红绫见她不答,嗤笑道:“看看,还说待奴婢不薄,便是这些话小姐就根本不记得了。小姐当时说------”“我说,我不嫁人,就守着红绫。我说,我的红绫这么好,无论我到哪里去都会带着你一起。”言欢接道,她一直真心实意地将红绫当做妹妹,何况那一日发生了那么多事,每一幕她都记得。
红绫笑了起来,眼角却流着泪,“你记得,你分明都记得,但你是怎么做的?咱们都被下了狱,结果你一个人逃了,留下我在那黑暗的昭狱里,日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若不是有人来救,我哪里还有机会在你面前说这些!”
言欢此时方明白过来,“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怪我,怪我当年抛下了你。”她看着红绫哭得梨花带雨,心中也是凄然,“我并没有忘记对你的承诺。只是,当日我于大理寺狱中是被人救走,而救走之时尚处于昏迷之中,所以,抛下你非我所愿。若非要说抛下,何止是你,便是我阿娘,还有哥哥我都无暇顾及。如今,你尚在人世,他们却已经------”
红绫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又恢复了那种怨怼的神色,“好,当日就算是你身不由己。可是,五年后你我再遇,你却早已不像当年那般如姐妹一般地待我。你一直把我当成了外人,无论什么从来都不与我说。像那日你问我杜伯的事,我问你为何问这个,你却说是刚好想到了,我一听便知道是托词。你对一个跟在你身边才三四年的白伊都强过与你一同长大的我,你真心为她打算,替她择夫婿,许嫁妆,那我呢,我又算是什么?我知道,你定是嫌弃我在缀锦阁那样的风月场中过活,所以早就瞧不起我。你将我招至你身边,不过是知道我还活着,所以要全自己的面子罢了。”
红绫这样一番夹枪带棒下来,言欢完全是目瞪口呆,自她知道红绫还在人世,便一刻也不能等地招她到身边,一心只为她好,一心只想让她像当年一般,活得简单而纯粹,却没想到她会这样的曲解她,误会她。
“红绫,你听我说,我------”言欢想要解释,红绫却猛地打断她,“你现在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了。”她目光深幽,虽然是看着言欢,言欢却觉得她仿佛在透过她,看着那些过去。她的语声也是幽幽的,“有时候我在想,当年你对我的姐妹情份是不是也是假的?你一个堂堂正三品内殿大学士家的小姐,怎么会对我这样一个孤苦无依的小丫头那么好,还跟我一个奴婢论姐妹情份。多年后,我才想明白,你不过就是看我可怜,你对我的那些好不过都是施舍。”她目光转为锐利,“其实,你就是身份强过我,若我是你,只怕会做得更好些。你比之于我,就是占了身份的便宜罢了。”
言欢不可置信里夹杂着痛心,颤声问道:“你当真是红绫么?你当真是当年那个和我一起长大的红绫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红绫冷笑,“如假包换,我自然是红绫。我并没有变,只是你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我。”
言欢默然,心中只觉得受伤,她与红绫自小一起长大,她待她真的如姐妹一般,从小只要有她的,就有红绫的。因为红绫敏感内向的性子,她还总是让着她,维护着她。当年的红绫只是敏感些,爱耍小性,现在红绫却是心理扭曲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