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有风,悠忽来去,轻轻拂动着言欢帷帽上的皂纱和她身上百蝶穿花红锦对襟衫的衣袖。她闭关养伤大半年,本就细瘦纤弱,现下里整个人俏生生立在那里,皂纱与衣袖齐飞,更显飘然若仙。
撩起的皂纱下,她一张清水芙蓉面上,婉转双蛾若远山,清眸流盼如秋水,眉目如画,仪态万方。
对面的颜清逸和虞子衡听到她的声音,再看到她的脸,仿佛是遭到了一记重击,满面不可置信,突然间就呆在了那里。
言欢也不催促,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颜清逸先反应了过来,迟疑道:“你、你、你是谁?”“我是谁?”言欢叹息,“怎么,你们都不认识我了?莫非,你们只喜欢衣冠冢里的那个他,而不是真正的我?”
颜清逸使劲摇头,“不、不对,你是女子,你不是他。”言欢叹息,“这说来话长,其实我本来就是女子,只是当年家里一直充做男孩教养罢了。”
颜清逸向着言欢走过来,抬起手,似是想要来摸她的脸,嘴里念念有词,“你、你你你,到底是人是鬼?”李晏却是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正好挡了他的去路。
言欢微笑,眼里却含了泪,“清逸,你诓了我的明光剑,如今是要不认账了么?”
“你真的是言、言欢?”颜清逸似惊还喜,言欢重重点头。颜清逸顿了一顿,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呜咽出声,“你、你没死,你竟然没死。”他转头看向虞子衡,“子衡,你看到了没?言欢她还活着,还活着!”
虞子衡一直站在当地,目光始终看着言欢。此刻听到颜清逸叫他,似是才醒悟过来,低喃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他面上一时悲,一时喜,身子前倾似是想要冲过来,待看到李晏细心呵护在侧,万千风景眼里却唯有她一个的模样,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此刻,旁人看去,他是骤闻故友仍在的悲喜交集,但又有谁能知道,那些他藏于心底里的苦辣酸辛,那些他不能宣之于口的隐秘心思。他从来都是忍耐,从来都是压抑,以至于旧时流年皆过往,那些不可说渐至风化在岁月的尘埃里。
他与颜清逸不同,颜清逸是真的把言欢当兄弟。而他,是不知从何时起就对言欢有了别样的心思。
言欢那般的出色,耀目,仿佛永远是众人的中心。他为她心折,为她动情。他清醒知道这是一份禁忌的情感,所以他胆小,他怯懦,他苦苦守着自己心,生怕让旁人知道。他只敢在每一个无人的夜里摊开在无边的黑暗中,然后任凭自己越陷越深。他以自己的稳重掩饰着这份感情,他以兄弟以朋友的名义默默坚守在她的身边。
他以为他可以这样一直过下去,直到彼时的沐子晏,今日的李晏出现在他们身边,然后,他的世界就此被颠覆。
李晏是勇敢的,是坚毅的,他正拥有他所没有的,他也做着他不敢做之事。因此,他突然就慌了。所以,他悔恨,他不平。所以,他才会以道德制高点为掩饰,一力反对他们在一起。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断袖。”
“这世间浮云过眼,繁花三千,阿欢只有一个。而我喜欢的那个人,恰巧就是阿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