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悠悠捧着一杯咖啡,站在黑色艇体上,怔怔看着纸杯里冒出的蒸汽被风吹动,飘散在空中。
清晨的海风干冷生涩,没有一丝湿气。
妖妮站在一旁,将她所知道的历史讲了第二遍,期间唐悠悠多次发问,奈何妖妮这样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劫掠者对150年前的历史知道的非常有限。
降临日是一道明显的分界线,随后人类迅速转向后末日时代。
哲学和艺术率先走入黑暗,接着是十年的大混乱,带来的瘟疫和死亡远远超过与外神的战争。
随后永夜议会崛起,判官席卷全球,所有掌握知识的人都被鉴别出来带走,与此同时,议会建立了巨型城市制度,由市民自治。
接下来是三十年的和平期,对议会的反抗也酝酿了三十年,最终爆发出来,形成一场全球性的暴动,也是在那一次,永夜议会强大无匹的科技力量现出冰山一角。所有判官同一时间改头换面,以令人无法想象的武器装备势如破竹,仅仅一年便扫荡全球。
从那时起至今,永夜议会掌握了绝对的权威,平等和自由成为不可提及的禁忌。
以上就是妖妮叙述的历史,夹杂了很多事是而非的传闻,只是底层对历史轮廓的印象。
降临日之前的事情更大多为道听途说,比如降临日前的人们都居住在水里,比如人类一直就没有得到过充足的水,议会是外神派来拯救地球的等等。
不过,虽然不一定准确,但从她讲述的文化习俗以及工业形态中,依旧能看出文明发生了断代和退化,但是从未断绝。
难道留下Civilization survives系统的科学家们是些悲观主义者,那个结束日只是一种象征意义上的设定?抑或整个系统是一种事先建立的预防机制,如果人类在某一天面临灭绝,可以躲进德纳里山内部巨大的“方舟”里,以期重启文明?
“Civilization survives系统里的数据呢?”唐悠悠不甘心地问道。
王巢耸耸肩:“刚刚跟你说过,也给你看过了,Civilization survives系统保存的只有干巴巴的科学技术,关于人类的历史截止到降临日就没有了,它的功能少的可怜。”
“为什么这样的系统,连建立的过程都没有记录?这不可能!”唐悠悠焦虑地来回走动,“不可能,如果是为了文明重启,一切都应该越直白越好,每一个人都能看懂,都能操纵。”
王巢摊手,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不对,不对,我了解他们的理性和严谨,这不对,”唐悠悠急躁地嚷嚷,“妖妮,去把老张叫上来,看看他知道些什么。”
妖妮上前握住了她的肩膀,略有悲伤地说道:
“不用问了,唐,没人能回答你的问题,议会和巨型城市的掌管者严格把控着食物和供水,像我和老张的这样的人,一生都挣扎求生,没人有精力去关心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懂吗?唐,我们根本没有选择,谁会去想生活是否还有其他可能?”
唐悠悠颓然地坐下,手中的纸杯温热,却暖不了她冰凉的心,人类究竟怎么了?那可是一代又一代,无数人类前赴后继创造的璀璨文明,怎么会这样脆弱?
妖妮叹了口气,拍了拍唐悠悠的后背,轻轻说道:“不要为难自己,唐,你觉得150年来,巨型城市和荒原上那么多活着的人,没人思考过这个世界吗?不是的,很多人做过尝试,总会有人想要改变世界,可惜,在议会的铁腕下,一切都是徒劳。”
王巢愣了下,自言自语道:“等会儿,徒劳?”
妖妮和唐悠悠看向他。
“我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词,”王巢皱着眉头在艇体上踱步,一直走到尽头,看着远处的德纳里山。
心中与CH700沟通道:“再把Civilization survives系统的绝密文件调出来。”
这份资料,在唐悠悠昏迷的时候王巢就看过,内容极度诡异。听完唐悠悠关于文明的猜想,他觉得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为好。
不过,那句“一切都是徒劳”让他想起了短暂控制唐悠悠身体的神秘人,这份资料有必要重新再看一遍。
文件是一个影像资料,在王巢的脑海中开始播放。
脑海中直接呈现画面与用眼睛看视频的感觉非常不同。
此刻感觉就像他的眼睛代替了摄像头,从相同的角度看着一切。
镜头似乎架设在一张办公桌的斜角,可以看到桌面上散乱着键盘,笔,纸,水杯和相框,桌子前是一把转椅。
整个纯白色的空间非常狭窄,灯光昏暗,能看到一边的墙壁,上面挂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照片,再远处则是一扇敞着的门。
画面里没有人,也没有一丝声音。
王巢知道这种状态会持续十多分钟,上次他直接略过了,这次决定认真地看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王巢的目光在每件物品上扫过。
键盘看起来用了很久,上面的字母几乎磨损光了,笔是普通的圆珠笔,纸上写了很多数学符号和公式,非常潦草。
杯子是个橘色的马克杯,相框露出一角,能看到一双脚,穿着……看起来像宇航服的那种密封鞋,和最早唐悠悠穿的鞋子很像。
墙壁上挂的照片都是合影,不过因为灯光昏暗,只能看清楚近处几张,都是一个东方脸的男人和不同的人合影,场景每次都不同。
突然,一个黑影从门外一晃而过。
王巢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