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雄哈哈一笑,分开保护在身前的护卫,站了出来,冲着马背上的少年一拱手,朗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煜兄,怎么,煜兄也是去林庄?”
来人勒着马,在车队前来回打着转转,看着秦天雄似笑非笑:“天雄小弟不够朋友啊,知道林庄有好事,也不跟大哥说声,自己先跑了,要不是我满王都寻你,还不知道林庄之事。汪大人,你躲什么躲,难道我很可怕不成?”
汪祁年正悄悄将身子朝马车后躲去,想借助马车那车身将自己隐藏起来,可那少年一说,汪祁年再也挪不动步子,只能哭丧着脸,装出一副笑容朝少年一抱拳,半鞠躬恭谨道:“罗公子,下官本来想去贵府拜见你爷爷,可这些日子事务繁忙,县里又有事急着要处理,没想到罗公子也去鄙县逛逛?这可是巧了。”
罗公子在马上欠了欠身,笑道:“爷爷知道汪县令精明能干,大公无私,此次回王都定是劳心国事,至于拜会些许小事,爷爷是不在乎的,对大人的操守,爷爷历来赞许有加。”
“哪里,哪里,那都是卑职应尽职责,谈不上操守。”
汪祁年只是陪着笑,心里暗暗叫苦,这罗公子话说得听起来像是好话,可他怎么觉得在寒碜人呢?他在吴斌、秦宾两颗鸡蛋上跳舞已经够艰难了,这大司空又掺和进来做什么?这不是给他汪大善人找麻烦嘛!
从后面来的是汉嘉国大司空罗刚孙子罗煜,汪祁年当然不会认为大司空的孙子突然在这里冒出来,是专门跑几百里路到这里打猎来的,而且罗煜刚才说了林庄,他的目的是什么昭然若揭。
王国朝廷三位大臣历来不和,主要是手握财政大权的大司徒秦宾与主管德化、谏争、外交的大司空罗刚之间彼此不和,也幸好秦宾与罗刚多有矛盾,国王才能在夹缝里喘上几口气,他们要是联手起来,就算是国王有大司马帮忙,晚上睡觉也要做噩梦。
俩人一个有钱,一个有人,朝中势力极大,又岂是一个国王再加一个名义上掌管所有军队的大司马所能对抗?如果想国家破败,狠下一条心收拾他们,那也可以,只是收拾了他们,这国家还能存在多久,就很成问题了。
大司徒与大司空不和,连着俩人的后人也彼此看不过眼,秦天雄就对罗煜想娶吴裳公主,却让爷爷在国王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幸灾乐祸了好久,曾经还很体贴的跟罗煜说过“大丈夫何患无妻,娶了公主夫纲不振,倒不如不娶,此是好事,非坏事,不必沮丧”。
话很体贴,只是那脸上要是严肃些效果更好。
罗煜对秦天雄自也关怀备至,仗着自己比秦天雄大了三个月,每每在人前说他与天雄小弟关系如何好,天雄小弟聪明伶俐,天真烂漫,率真可爱,让他这个做大哥的常常自叹不如
都是夸奖秦天雄的话,如果每一句不是将他形容成幼儿,秦天雄一定很开心。
双方都是有教养的谦谦君子,就算家中长辈政见不合,人前人后也不会说对方坏话,双方就算碰了面,那也绝不口出恶言,外人看了,还以为他们关系多好,事实上,俩人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见几次面,每次见面都是赞美一番对方,然后回家想呕吐
汪祁年也算是官场老油子了,明知道秦宾与罗刚不和,在选了秦宾后,他就绝不会再上罗刚府的大门,要是去了,给秦宾知道,秦宾或许会一笑置之,然后往死里坑自己,不说别的,给严县下达些根本完成不了的征集粮赋要求,他汪祁年就要去当野人了。
罗煜没理满脑门冷汗的汪祁年,提着缰绳看着秦天雄:“天雄小弟,告辞了,做哥哥的先行一步,咱们林庄再见吧。”
话说完,罗煜掉转马头,一拍马,带头朝着前方跑了
几十名随从跟在罗煜后面纵马奔驰,只留下一团黄尘将车阵里的众人呛得直皱眉头。
秦天雄端起罐子,大口大口将罐里米粥灌入肚子,放下罐子拿起帕子擦拭下嘴角,也不管什么礼仪了,冲着老三心急火燎道:“三爷爷,快走快走,追上罗煜,别让他先到了林庄!”
老三看着难得现出焦急之色的秦天雄,再看看刚散开重新该吃吃,该整理整理的众人,心里满是无奈。
他明白秦天雄想法,只是罗煜一行人全骑了马,又没带什么行李,哪像他们赶着马车带着大包小包东西?
老三拍了拍衣服,站直了身子冲着众人喊:“大家注意了,吃快点,赶紧抓紧时间,我们马上出发了!”
车阵里忙乱起来,奴仆们顾不上吃饭了,赶紧在嘴里塞上一把食物,一边嚼着一边跑着去将车阵解除,将马套在车上准备出发。
汪祁年看着忙乱的人们,心头很是烦躁,遇到大司空家孙子,那罗煜话里话外都像是在说大司空以后要给他下绊子,这让汪祁年心情怎么好得起来?
明明自己是官,除了秦天雄,其他人身份都是下人,这老三又越俎代庖,连征求下自己的意见这种面子活都不做,直接吆喝着让下人们听他的话,他汪祁年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他可是官,是官啊!
汪祁年不敢说老三,那是大司徒的管家,能替大司徒拿主意的人,他那小身板反抗不得。只是这么多县里下人面前,给大司徒家的奴仆如此放肆,他的官威合存?汪祁年越想越觉得悲催。
还是官太小!要是现在他是司士或者司寇,只有他骑到别人脖子上作福作威的道理,哪有别人敢这么做?
汪祁年想往上爬的念头更加强烈了。
不管他怎么想着一步一个台阶爬上去,他现在还不得不面带微笑,帮着老三让底下那些下人们赶紧启程,追着罗煜进山。
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在冷笑:追上罗煜?那是不可能的。
“殿下。”
吴昊端坐在案几边,拿着鹅毛笔正在一张铺开的羊皮上画些鬼画符,听到门口传来声音,他放下鹅毛笔,抬头看着外面:“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