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嗔是河间人,重病,而家里又穷,没钱治病,父母为她整日唉声叹气,为了不拖累家人,她就偷偷跑了出来,想自生自灭死在外面,这一走,就走到了青莲寺。
那一天她来到青莲寺,本想为家人祈福,孰料却昏迷在佛殿,幸得住持师太救治,她活了下来,只是天生弱症,身体羸弱,面色蜡黄,却也能吃饭能睡觉,好过之前许多。
刚好官差来搜玉珈,有凭有据,知道青莲寺最近新来了个剃度的女尼。
住持师太当时灵机一动,将新来的无嗔带到禅房,面授机宜,嘱咐几句,然后将无嗔带给官差看,说这就是新剃度的那个女尼。
官差就想盘问,无嗔便按照住持师太教的装疯,胡言乱语,狂躁不安,使得官差也没有办法继续盘问,并且见她一副行将就木之状,根本不像玉珈,遂撤走了。
住持师太虽然松了口气,却不敢掉以轻心,于是交代无嗔,但凡此后有陌生人来找玉珈,都由她替玉珈出面,于是无嗔习惯了这个样子,陌生人面前,疯疯癫癫。
三春和十九姑听罢,皆为住持师太的计策表示佩服,特别是十九姑,连忙向住持赔礼道歉:“师太恕罪,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住持和颜悦色:“连你们都骗过了,说明无嗔扮的可以,贫尼也就放心了,不过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去看无忧。”
三春似乎也觉着自己去看玉珈和那孩子,有些不妥,当初有人密报说玉珈在青莲寺,就说明雍正并无真正放过玉珈母子,而自己虽然乔装,也并不能说保险,一旦出了岔子,会给玉珈母子带来灾祸。
倒是十九姑,想见嫂子和侄儿心切,忍不住问住持:“为何?游仙观很远?”
住持面色如佛,道:“非也,贫尼不让你们去看无忧母子,是怕给她带来麻烦,也怕给游仙观带来麻烦,一个道观,住着个小孩子本身就惹眼,若是常有人去看他,就更容易让人怀疑,而你们想看无忧母子,无非是想知道她母子是否安好,贫尼可以告诉你们,无忧一心抚养儿子,她还不错,那孩子更是虎头虎脑非常可爱,你们可以放心了,并且,适当的机会,贫尼会将你们来过的事跟无忧说的。”
对此三春并无异议,还郑重谢过。
十九姑却有不甘:“近在咫尺你却不让我们看,师太你或许太过谨小慎微了。”
住持面色突然黯淡,幽幽道:“当年的吕士良如何,一生无争,还不是遭遇劫难。”
就像是一把刀捅进了旧伤,三春痛得双手扶住心口,感觉住持师太有些蹊跷,她能够知道吕氏一族的惨事不足为奇,毕竟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天下震惊,可她一个出家人,为何无端提及朝廷最忌讳之事呢?遂试着问:“师太该不会认识江南吕家?”
师太顿了顿,不停捻着佛珠的手也停了,目光如雾迷茫,半晌方轻轻道:“贫尼与吕士良……曾是两小无猜。”
三春大为意外:“师太!”
住持师太方才一脸的凝重,此时渐渐转淡了,如月光敷面,些微的凉,如此年纪,如此装扮,依然能感觉出她年轻时候的清丽,她淡淡一笑:“仿佛上一辈子的事,还提那些作何,不说也罢,贫尼只是想告诉你们,切不可怀有侥幸,你们当初拼命保护无忧,不就是希望她们母子平安么。”
三春还沉浸在她方才那句两小无猜中,不知她与祖父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看来故事曲折,且她受伤害的方面大,或许正是为此才促使她看破红尘落发为尼,寄生佛门这么多年,依然在关注祖父的事,可见她和祖父之间,绝非一般的情义。
人家不肯说,三春就不想问,只希望她真的将往昔视为上一辈子的事,放下,并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