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珩与夏侯演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在地上走,而穆珩则是飞檐走壁,轻灵穿梭在各个屋顶上。双脚轻踏青砖红瓦,鎏金瓷石,一个纵身,就落在了下一个屋顶之上。
随后夏侯演逐渐离开闹市区,往人烟稀少的地方阔步走了过去。他并没有转过头来环视四周,直接推门而入进了一间茅草屋。
那茅草屋不大不小,有一个小院子,四周有红砖搭起来的矮墙,普通人只要踮起脚就能看见院子里的情形。那屋子的墙上挂着几串辣椒还有蒜头、玉米之类的,草垛上有高高竖起来的烟囱,整体看上去应该是个普通农户家,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穆珩直接越过矮墙,跳进了院子里,接着贴墙步步走近小窗户,这窗户是纸糊的,一捅就有个小洞,里面什么情况,自然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为了探听到更多的消息,穆珩在窗户纸上戳出一个小洞,然后从小洞探视过去。
屋内的陈设也很简单,一个竹子做的罗汉床紧贴墙根,旁边有一个落了漆的朱红色大箱子,箱子用锁头锁着,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再一看,屋内除了夏侯演还有一个男子,和燕措的气质有些相像,但身子硬朗些。穿着一身淡蓝色长衫,发髻用同色发带绑着,手握一把山水图折扇,面对夏侯演不但不露惧色,反而淡定从容,说话和颜悦色,胸有成竹。
由于隔着一堵厚厚的墙,加上两人声音小,所以穆珩并没有听见里面说的是什么,他只是看见那人手中后来多出了一张小纸包,扁扁的,看样子里面应该是粉末一类的。
穆珩没有多待,直接翻墙离开了茅草屋。
他回到锦鲤苑,乔倌儿询问,他看见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要一一说出来。
“那人去见了一个男的,就在西街尽头的一处茅草屋里,听不到说什么,只看到那男的手里有一张小纸包,里面是什么也没看见。不过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神神秘秘的。”穆珩给倌儿比划了一下纸包的大小,由此她大胆推算,觉得那里面的东西或许就是五石散。
推测只是推测,没有眼见为实,绝对不可以妄下推断。
过不了多久,夏侯演从外面回来,神色匆忙,不见疲惫之状。乔倌儿闻声过去,拦住了他。
夏侯演见到她有些意外,愣住一会儿,惊讶转作满面欣喜,他忍不住微微用力握紧手中的折扇,吞咽口水,眉头舒展,缓缓道:“诶?你怎么在这里?”
“方才想找你,却听萧时一说你出去了,你…去哪儿了?”乔倌儿试探性地一问,夏侯演听罢脸色顿时起了细微的变化,他讪笑两声,不自然地伸手握住倌儿的手,深吸一口气反问:“你以前从来不会过问的,怎么今天……”
一阵沉默,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只有眼神,安静到两个人能够互相听到各自的心跳声,由平和到颤抖。这是一场没有言语的无声争斗,是一场心理战,谁先坚持不住,谁就是输了。
“没什么,我想着五石散的事情也已经过了这么久。但是那个飞肃至今还没有消息,我们是不是应该让燕措知道,好让他在皇帝面前立立功?”
“鸿胪寺卿的事情还未处理完,要是现在再让他管着五石散的事情,我担心皇帝会对他起些不必要的疑心,现在就不用说了。既然他大理寺的飞肃已经知道了五石散,那干脆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他,让他们自己慢慢查吧,你我又何必把这件事情揽上身。”夏侯演抬手抚摸着倌儿的冰肌玉肤,从脸颊到下巴,又从下巴到脖颈接着是一大片白皙的胸口。
“时间越来越常,我却是把这件事情给忘了,你本就是我的人,你的心……在不在这里,与我无碍。”夏侯演停顿半刻,凑在乔倌儿的耳边继续说道:“还有一点……这里是世子府,不是你乔含玉的府邸,我的事情,你最好少管少看少听,否则……”他将她揽入怀中,以一种极度温柔沉稳的语气缓缓道:“我实在难以保证你的命会不会提前死掉……”
他放开乔倌儿,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拍拍她的肩膀,扬长而去。
乔倌儿站在原地,她第一次领略到这个男人的可怕、恐怖之处,以往他带着和善的假面具与人处事,表面看似吊儿郎当,不拘不束,可实际上他的心思完全比燕帝还要深沉。
她胃里一阵反水,一股酸气从胃里直线上升到喉咙里,险些就要吐出来。她急忙捂住嘴巴,硬是忍住了那口恶心。这并不是什么有喜的症状,只是她第一次觉得这个人让她感到恶心。
看来这五石散十有八九跟他夏侯演脱不了干系了,我一定要想办法见到飞肃……
不,不行,我跟夏侯演来往已然十分密切,如果现在把疑问告诉飞肃,其一难保夏侯演不会说出我的真实身份,其二飞肃会认为我和夏侯演是因为五石散的事情出了分歧而闹翻,我依旧是从犯。
那事到如今还能告诉谁?
柳絮、穆珩都是局外人,他们跟我不一样,是可以活下来的,我不能把他们牵扯进来,身为爹爹的女儿,我不可以自私的。
乔倌儿第一次感受到绝望,就像是整个人挂在万丈高空的悬崖峭壁边上,手上只有一根极细的绳子,随时都会粉身碎骨……她觉得甚至周遭的气温如同寒冬一般冷气逼人,直透骨髓里,绝望无助……
她如同僵持冻住的冰块躲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穆珩翻身下来,才将她的思绪拽回到现实。
“乔姐姐,你脸色好白,是不是病了?穆珩送你回屋子吧。”
“好……”她还不至于失魂落魄,只是有些虚脱无力,穆珩将她扶起来,往锦鲤苑的方向走了走。她猛然间想到一件事情,一把拽住了穆珩的手,她环视四周,确定没有别人后,压低了声音说道:“穆珩,你还记不记得镇安王殿下的府邸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