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八十四长逝入君怀1</h1>
玛吉讲到铜盂里那个指甲盖大小的绒毛,他只觉一股剧痛从骨髓深处迸发,痛得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痉挛的手用力抓着缰绳,才没有从马背上摔倒下去。
豹跃营和中军营的两万将士已排列整齐准备渡河,却三军静默,无人敢出声,在月光下默默看着他们的主帅,被巨大的悲恸折磨得脸颊抽搐,目眦尽裂。
初冬的河风带着阴冷的雾气,像无数鬼魂从河面上升起,夜风掠过丛丛灌木发出低沉的呼啸,冷冷月色如凄惨的眼泪漫天流淌。
他和最爱的女人的孩子,就这样被几个阴毒妇人害死了!
他的孩子……
他竟不能够救……
“公主一定要我先走……我……”玛吉泣不成声,不停地抽抽噎噎,“我是从后苑离开的,我走的时候,整个迎晖院都沸腾了……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公主命我,无论何事,不得回顾……”
“小歌只是打了她一耳光?”他缓过一口气,声音嘶哑地问,发红的眼眶似要滴血。
“只是一耳光,当时我就在门口,汗王放心,你的孩子没事!公主不会害你的孩子!”玛吉连忙解释,满脸泪光在月色里闪烁。
奕六韩摇头,突然疯了一样咬牙切齿质问,“我的孩子没事?”
他抓紧缰绳,残酷而绝望地嘶吼道,“我的孩子死了!你还说没事?!”
玛吉呆呆看着他。
只见他佝偻地弯下腰去,泼墨般的长发夹着几条发辫,披散下来遮住了他的侧脸和肩膀,只能看见他的身子在痉挛,被巨大的悲痛碾得剧烈颤抖。
亲兵队长于阗对沙列鲁做了个恳求的眼神,沙列鲁策马上前,“汗王,我军渡河偷袭,利在速战。请你节哀,以军国大事为重!”
奕六韩慢慢抬起头来,茫然地游目四顾,望着在夜色里奔腾不息的河水、河岸边整装待发的三军将士。
他深深地呼吸,让冰凉腥湿的江风灌进肺腑。如火焰般灼烧的悲恸,慢慢地冷却,冻结成肺腑深处的冷戾。
他望着玛吉,血红的眼里透出令人惊悸的痛恨,“我不是担心那个女人的孩子,我是担心,那个女人的孩子没了,父亲会责打小歌。害死我孩子的贱货,她肚子里的孽种,不是我的孩子!”
眼泪顺着玛吉的脸庞流下,她双目泪光闪闪,泪水底下是骄傲与欣慰汗王的表现,没有令她失望!她原以为汗王会对那个毒妇有残存的情意。
“公主让我等她一天一夜,可我在东阳桥边的小树林等了两天两夜,都不见公主来,我……我就先走了,想着一定要来见汗王,把公主的遭遇告诉汗王……”
奕六韩心中登时又被揪紧小歌,她被什么事耽搁了?难道出了什么事?
她打了贱货一耳光,贱货会向父亲哭诉吧?父亲会不会……
天啦,父亲会打小歌的……
刹那间,他目光如电,扫视过去,断喝道,“于阗!”
亲兵队长于阗策马上前待命。
奕六韩解下腰间令牌和官印,点了一百名他亲自训练、武功最高的野利亲卫,下令道,“于阗,你带领他们去后军找张秀才,让他安排你们和送军报的邮卒一道,沿我行军来时路线,往京城去。
如果一路都未见着歌琳公主,就直入京城叶府,见我父亲。
告诉我父亲,儿子愿为他战死疆场,若不能为他带回柯英首级,儿子自刎谢罪!
只求他放我心爱的女人离开,让她到我身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