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
顾姝心中确实有点怕。她怕自己见到里红莲的那一瞬间,想起前世的种种,会忍不住上前给她两个大耳刮子。更怕自己有一天再也受不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冷眼,会在刹那间崩溃地说出所有实情。
她更怕这一世的自己做的再多,也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她怕再看到这个男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怕自己所有努力都白费掉。
“帖子里特意提到,请竹先生一同赴宴。”她不动声色地将两截断簪扔进了一旁的垃圾篓里,随后起身翻找出一玄色带彼岸花刺绣的衣衫,当着墨子良的面换上。
同时又为墨子良找出一件干净的灰白袍子换上,二人一道出门坐了马车,往沧浪桥去。
沧浪城外沧浪峰,沧浪峰下沧浪桥,沧浪桥头立着一樽雕像,甚是惹眼。顾姝和墨子良下车后,目光就全然在那樽雕像上。
本在桥上的叶壮壮迎了出来,一身橙色的束腰衣裳,衣身绣着金黄的银杏叶子;一头乌黑的发也不似往常那般束起来,而是盘了发髻,别了翠玉簪子。但肤色还是比寻常女子要黑一点,走起路来也似个男儿般,步步生风。
见二人盯着那雕像看,她笑道:“这是我叶家先祖叶沧浪,这座沧浪桥便是他老人家主持修建的,历朝历代都由我叶家进行翻新补旧,才有这一奇观。”
墨子良道:“倒是听说过,这沧浪城还是以你们叶家先祖的名字命名的呢。”
叶壮壮笑道:“竹先生谬赞了,所谓在其位谋其事,叶家赚着老百姓的银子,自然要为老百姓谋些福祉。”她说着话,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乌拉国王子殿下已经在桥上候着了,待此番宴会之后,便会启程前往白城。”
二人便上桥去。
那桥全长约莫百余米,宽可并三人行,桥身雕梁画栋,又以翠纱点缀;外头是倒映着蓝天白云的淮渭河水,微风拂面,甚是清凉。
桥中央已经置了一张仙桌,桌上摆满了时令的水果点心,更有精致的各色菜肴琼浆。里赤梅正端坐在主位上,左手水果右手点心,吃的不亦乐乎。
见顾姝二人来,他也不起身,嘴里还包着一包东西,含糊着说:“具体我都听叶小姐说了,原来都是误会一场,如今误会解开了,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今后我王妹入了宫,还要皇后娘娘多多照拂呢。”
顾姝闻言皱了一下眉,偏头看了叶壮壮一眼。虽然说要想得到里赤梅的信任很不容易,但她实在没有想到,壮壮竟然会直接把自己给卖了!
而且,听里赤梅话中的意思,里红莲入宫为妃,成了铁定的事了?想到这里,她又看了看墨子良
。
嘉囿皇帝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好像要迎里红莲为妃的人不是他一样。
她在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随即揖礼,“昨日冒犯之处,还请王子殿下海涵。”
王子殿下落落大方地往嘴里塞了支鸡腿儿,笑道:“顾小姐演技不错,若非昨日叶小姐早早到了,小王还真的被你欺瞒过去了。”
顾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她也没想到,自称杀手界中戏毕业的扛把子,穿越第二世,第一次秀演技就翻了车。
“在下与顾大小姐自幼相识,昨日不过是彼此间开的一个小玩笑,让王子见笑了。”作为中间人的壮壮恰到好处地化解尴尬,并请二人就坐。
四人闲说一通乌拉国与昙国的美酒佳肴后,顾姝便问:“怎么不见红莲公主?”
提及自家妹子,王子殿下叹了口气,水果也吃不下了,点心也不拿了,好不容易将嘴里的鸡腿噎了下去,方说:“这孩子,从小被娇惯的不成样子,任性的很。今儿一早还说要来,临到了却又说不舒服,不来了。小王虽然忝居兄长一位,却也是拿她毫无办法的。”
顾姝心道:上一世你们兄妹三个一唱一和,直接将昙国皇室给弄没了,这一世又来这一招?
心里明镜似的,她表面上却不说破,只羡慕道:“王子与公主感情深厚,真真是羡煞旁人呐。我自幼家中只一个妹妹,且关系还不好,若得王子这样一个哥哥护着,该有多好?”
“哈哈哈!”里赤梅爽朗地仰天大笑,“顾小姐马上就要入宫当皇后了,谁还敢欺负了你不成?王妹任性妄为,还要顾小姐多多照顾才是呢。”
他说着话,举起酒杯就遥遥地朝顾姝一敬,“小王先干为敬!”
喝酒,从来都是一门交友的学问。而顾姝在这门学问上的学分,为零。所以,她只是端起酒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又搁下了。
倒是叶壮壮豪爽的很,端起酒杯仰头一口喝完,临了又替里赤梅续了一杯,自己也续了一杯,笑说:“酒逢知己,千杯不醉。王子殿下,我叶壮壮一介女流,能有机会和王子殿下合作,实在人生幸事。”
那里赤梅又干了一杯,伸手拨了拨一头张扬的红发,说:“痛快,本王就喜欢和叶小姐这样痛快的人交朋友,此番与昙国互市,若不是和你们叶家交涉,我乌拉国断然不会答应。”
听到这里,顾姝也算明白了大概。这顿鸿门宴,不是为她准备的,而是为嘉囿皇帝设计的。目的,就是让他知道,此番与乌拉国的互市,除了叶家,他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