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欢在墨子良的眼中,就是一个还没长大懂事的小女孩,加上其幼年丧母,又被墨言卿作为人质威胁顾周郎,对其倒有几分同情。
所以,顾姝要收她为义女时,君王并没有反对。听说义和郡主在宫里胡作非为时,也并没有多加约束。
但同情和不约束,不代表他这个年轻的天子可以不被她放在眼里,更何况,眼下的年轻天子,正被朝中的事情闹得心烦意乱。
所以,在看清眼前的人后,墨子良想也没想地训斥道:“这几日的女子学堂都白上了?堂堂郡主之尊,莽撞粗鲁,成何体统?罚你到贞宁宫门下站半个时辰。”
“你……”顾小爷脾气再怎么大,翅膀再怎么硬,那也是仗着顾姝的势。而顾姝在后宫,全靠墨子良罩着。
面对靠山的靠山,顾小爷粗暴脾气立马偃旗息鼓,耷拉着脑袋应了一声:“是。”然后灰溜溜地走了。
墨子良回头看了看,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凝眉说道:“义和郡主近来愈发无法无天了,皇后也不管管她。虽说不是正经的皇家人,到底是你义女,传出去,那不好的话又要……”
他说着便转入屏风里,一抬眼却见沁雅立在门口,屈膝行着礼。他的话便生生没了音,只浅浅一笑,“沁雅也在呀?无须多礼,起身吧。”
沁雅起了身来,微微含笑,“民女来找娘娘说说话,既然皇上来了,民女便不打扰了。”
帝后皆未说什么,等着沁雅离去,顾姝才起身将墨子良拉到软榻上去坐,“皇上要教导,便给她指个老嫲嫲吧。不过,如今那小妮子十分会讨太后的开心,臣妾是不敢多说一个字的。”
墨子良睨了她一眼,“还不是你惯着的!”
顾姝笑了笑,让芸儿上了茶来,亲自捧给墨子良吃了,才问:“可是万倩的事有了进展?”
提及正事,墨子良神情立即严肃起来,眸中染出点点凉意,“王叔才刚入宫来,说之前因为府上有了王妃,将负责料理家事的老管家都打发走了。如今府上已经乱作了一团,想要接王妃回府去。”
顾姝在软榻另一侧落座,取了美人芭蕉扇在二人之间悠悠地扇着风,闻言神情也是一凝,“他可说了万倩的事?”
墨子良将彩釉茶盅搁在矮几上,叹了口气,说:“王叔说,如今府上乱作一团,他竟不知从何入手。须得王妃回府料理,他才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公务上去。至于万倩之事,全凭朕来做主。”
顾姝听言凉凉一笑,“原来在这里等着。”
凉凉的风从窗口吹了进来,她扭头看了看窗外烈阳,正好瞧见了顾欢立在大太阳底下,沁雅正同他说着
什么。
她收回视线,问:“皇上答应他了?”
墨子良道:“朕若不应,便只能等着事态闹大,然后被逼废后。”
顾姝便起身,屈膝行了一礼,说:“都是臣妾的错,臣妾给皇上添乱了。”
听她如此说,墨子良忙收敛了眸中凉意,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柔声道:“姝儿,朕并非怪你,是朕自己没用,这点子小事也要被王叔牵着鼻子走。”
说着,他自嘲地笑了笑,“太后说的没错,朕终究还是太嫩了。之所以能有资格与王叔一斗,无非是占着一个正统的名头。若是王叔有心,随时可以取走朕的皇位。”
“所谓在其位谋其事。身为一国之君,要考量的是天下百姓。”顾姝道:“墨言卿的才能是毋庸置疑的,可他太过自私狭隘,只顾着为自己争一口气。这样的人,皇位交到他手中,他也不会满足的。”
道理墨子良自然是懂的,可不管怎么样,那个人始终是从小带着他习武强身的叔叔。那双手曾经牵着他,爬上宫中那些小小的台阶,走过每一块青石地板。
“这件事,便到此为止。”君王握了握皇后的手,为这桩沸腾了两日的大事,画上了句号。“最近这段时间,你便消停些,莫要再让那些人抓住了把柄。”
顾姝点头,“臣妾正在抄写往生经,缓解一下心里的愧疚,也定一定神。”
“既如此,你便先抄着。前头还有些事没完,朕先去忙了。”
墨子良出了贞宁宫,一眼便看到站在太阳底下的义和郡主,瞧着那一脸倔强的样子,心里的火气也慢慢地褪下,没好气地道:“行了,念你是初犯,这次就小惩大诫,进去吧。”
顾小爷将身板挺得笔直,颇为挑衅地朝嘉囿皇帝扬了扬眉,“皇上金口玉言,还能朝令夕改的吗?”
墨子良微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既然你喜欢站着,那就站着吧。”语毕,扬长而去。
顾欢仍旧将腰板挺得笔直,只等墨子良的身影消失在青石板道上,她才将腰板一弯,浑身那股子气劲也就卸了,拖着一身肥肉进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