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本还是笑着的,听到这话,脸上笑容慢慢沉下去,只剩下一个冷笑挂在嘴角,“难为娘娘,竟然还记得我的姐姐。”纤细的五指轻轻地抚着酒坛上的封纸,“娘娘可还记得她是怎么死的吗?”
“我怎么会不记得呢?”顾姝感觉头越来越疼,她使劲儿地甩了甩,努力地让自己保持清醒,“是我害了她,是我不该去招惹万微澜,是我没能保护好她!”
“不错,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秋月忽然将酒坛一推,陶制的罐子立即落到地上,炸裂开来,酒水四下溅开。“如果你能有用一点,如果你不傻,如果当初你能替我姐姐求求情,她也不会被活活杖毙!”
一向谨小慎微、卑躬屈膝的小丫头,突然狰狞着露出了獠牙,展现了自己恶魔般嗜血的一面。“顾姝,你就不该入宫来。自从你到了贞宁宫,你害死了多少人?你这种人,留着就是祸害,不如去死!”
酒坛炸裂的声音,令顾姝想起了那个藏在她手机里的炸弹,想起了顾丽珠得意而猖獗的笑声,与眼前这人的咆哮重叠纠缠,不甚分的清明。
她的脑海里,甚至还有另外一个声音,那个前些日子,刺伤了她的瘦高个禁军。她甚至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他的名字,但他的那些话,却一直留在她的脑海里,时不时会冒出来,一寸一寸地朝她的心脏扎去。
她很想把事情办好,就像每次接到暗杀的单子一样,只想干净利索地解决掉任务,不牵连无辜。
可,没有哪一次,能够如她所愿。
总有人因为她的任务而受到伤害。
当她收敛锋芒重新伪装起来,像个小蚂蚁一样隐藏在大千世界里,看着自己日益增多的收益时;世上的某一处,有人正为她的行为伤心痛苦世界崩塌。
在二十一世纪是如此,在昙国,也是如此。
她只能安慰自己,是在为民除害,是那些人咎由自取。
可这种自欺欺人的话,说的多了,听得多了,自己也会跟着麻木的。
“是,我不该来。我一出生就害死了双亲,我双手沾满了鲜血,我确实不该来的。”她呢喃着,眼皮已经在彼此打架,却固执地不肯合上眼。
脑海里,不断地闪现过那间小黑屋子,一双温和的手轻轻地抚弄着她的短发;一个低沉的、带着点沙哑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回荡着。
那个声音说:“姝儿,你是我最杰出的作品。”
那个被她深深地埋在心底,敬着、也恨着的声音,就这样,趁她意志最薄弱的时候,钻入了她的脑海。她厌恶着这个声音,拼命地扭曲着自己的身体,“我是人,我不想做杀人的机器,更不
想成为你的作品!”
秋月没有听清顾姝说什么,但看到她神情痛苦地挣扎扭曲,内心稍稍有了一丝痛快,“不错,你这个傻子,就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她忽的抬起了桌上的角玲珑琉璃灯,揭开灯罩,取出里面的烛火,“只要你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顾姝的意识越来越薄润,看到那微弱的火光的一瞬间,又想起了临死前的爆炸。心中对顾丽珠的恨堆积到了制高点,眼前的人也就幻成了那张她曾经最亲的脸,“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她冲着眼前的‘顾丽珠’声嘶力竭地质问着,眼泪冲出眼眶的阻拦,汹涌而下,“你知道的,我一直把你当成亲姐姐,什么都不会和你争的!你想要我的命,只要说一声就行,为何要那样对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秋月也回她疯狂的咆哮,“我只知道,血债血偿,你害死了我姐姐春月,就该为她偿命!我要你们整个贞宁宫都为我姐姐偿命!”
她说完话,疯狂地笑了起来。手中的烛台落在地上,地上的酒接触到明火,一下子便燃了起来。满地的酒水很快就燃烧了起来,温度上升,空气中飘着浓烈的酒味。
秋月捂住鼻子,看着顾姝挣扎的更加痛苦,她仰天长笑:“姐姐,你看到了吗,我给你报仇了!”
说着话,她转身夺门而出,将门窗都锁死了,随后又直奔向后庭。
一众的丫头太监早已经被她抬入后头的柴房,房子周围也是浇了酒的。秋月取来了烛台,对着柴房道:“要怪,就怪你们命不好。下辈子投胎,眼睛擦亮些,跟个好点的主子!”
语毕,烛台落下,大火瞬间将房子笼罩。
秋月在房子前站了片刻,随即便转身离开了贞宁宫。她刚出宫门口,黑暗中便有一个戴着兜帽的人将她拉住,那人压低了声音问:“确定她们都死了吗?”
此刻的秋月,早已失去了理智,闻言冷笑道:“死绝了,整个贞宁宫一个活口都没有!”
那兜帽女人道:“这不是还有一个吗?”说着话,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了秋月,却是从袖中翻出一柄匕首来,稳稳当当地刺入了秋月的心脏。
可怜的秋月,只能满面惊诧地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终究是一句话没说完,便倒地咽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