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长长的马嘶声在街头响起,声音雄健、有力,整条街道都能听到。声音落处,一个身形微胖,体格健壮的中年男子已骑着马如风般呼啸奔腾而来。
他头戴着一顶漆纱大帽,身着松花绿色帖里,袍身宽大的下摆随风外张,既显得端庄稳重又透着大气张扬,腰间系一条金镶玉绦环,在阳光的映射下隐隐泛光,远远看去,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富贵雍容。
再看那马,枣红色,高大威武,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鬃毛披散着,跑起来一抖一抖的煞是漂亮。
街上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很多围观的行人,那个个头高大的瘦衙差仍旧被陈卿押着动弹不得,不住地求饶,旁边一脸憔悴的车夫则坐在地上捶胸顿足,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顺着脖子淌下,将他粗糙的衣领口浸的湿漉漉的。
在胖衙差的带领下,很快又有几个衙差赶到,封锁了现场,不住的叫嚷着,衣衫不整的陈奉和陈访也早已下车,陈访在一旁紧张的整理衣服,陈奉则穿着粗布大衫站在陈卿旁边,伸出拳头摆出一副拒捕的样子。
临近人群,中年男子纵身下马,一双结实的皂皮靴还没完全离开马镫,就急忙大喊一声:“住手!”
他嗓门很大,一声呵斥一下子便把周围人的目光吸引了去。
“卿儿,快把这位官爷放开!”他一边拽着马缰靠近人群中央一边喊道。
“伯父?”
陈奉一看来人正是伯父陈曩,顿时有了底气,“我不,伯父,他们狗仗人势欺负我们!”
“我叫你把人放了,没听到吗?先放了人再说!”陈曩快步走过来,眼睛直直瞪着陈卿,语调略显严厉。
陈卿这才慢慢松开手,顺势向前一推,瘦衙差一个趔趄也差点摔倒在地。
陈曩于是快步走到胖衙差前面,哈下腰,神色恭敬地上前一拱手道:“差爷辛苦了,这是犬子犬侄,年少不懂事,一时冲撞了几位,实在是抱歉,作为他们的长辈,我有管教不严之过!”他说话甚是客气,几句话很快便将现场紧张的气氛舒缓开来。
那胖衙差眯着个眼打量了他好半晌,脸上慢慢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哎哟,这不是陈家皮货行的陈掌柜吗?你是说这里有令公子?”
陈曩瞪了站在一旁的陈访一眼,大喝道:“你给我过来,还不给几位衙差大哥道歉!”
陈访整整衣裳,紧张地走到胖衙差面前,支支吾吾个半天。
“不必了!”胖衙差摆摆手,笑呵呵道。“既然是陈掌柜的令郎,我不看僧面看佛面,就不追究了!”
“不过……”他把头一转,恶狠狠看着陈卿道,“此人目无王法,胆敢公然挟持官差,这个账还是要算一下的!”
“来人啊,
把这人带回兵马司衙门!”
陈卿一听,脸上一丝怒色一扫而过,拳头握得紧紧的,陈奉也快步冲到哥哥身边,大声道:“我看你们谁敢动我哥一下,老子今天跟他拼命!”
“呀哈,反了你小子了还!”胖衙差向前几步,脸上堆肉一挤,正要发作。
陈曩赶忙紧跟上两步,趁人不注意,顺手从袖口掏出一点碎银子快速的塞进那胖衙差的手里,赔礼道:“您看这是说哪里话,都是自家人,我这侄子打小生长在农村,没来过县城,不懂礼,还望差爷看在他年少无知,原谅他这一次,我回头一定让他爹严加管教!”
胖衙差刚才还表现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这下抖擞了下袖子,顿时满脸堆笑道:“哦这样啊,好说,好说,既然是陈掌柜的侄子,又是初来乍到,我就姑且念在他不懂事,这次就当给他个教训吧!”
说罢他转身招呼其他衙差:“罢了罢了,今天都就看在陈掌柜的面子上,姑且放过这俩小子一马。”说着他的目光迎上陈卿不服的眼神,手上的铁链咣当晃两下,冷呵呵道,“记住不要有下回,下回再让我看到你们目无法纪,差爷我的铁链可是不会答应!”
“是是是,差爷说的是。”不待陈卿发作,陈曩赶忙挡在他跟前,赔笑道,“不会了,我回家一定严加管教,没有下次了。”他一边给人作揖,“给您添麻烦了,回去请代我向常大人问个好,回头我一定亲自登门拜望!”
“嘿嘿,你倒是很懂礼!”胖衙差呵呵笑着,“好说好说,那这次就这样了,你把他们带回去吧!”
陈曩不住道谢,深深的躬下身子目送衙差们走开。
谁知没走几步那家伙又回过头来张望下,仔细打量下陈曩周围,迎上他笑嘻嘻的脸道:“哎哟,我说陈掌柜,你这生意现在是越做越大了哈,这匹马可是花了不少钱吧?”
陈曩心里略一紧张,连忙道:“哎呀,差爷明察,这畜牲是别人暂时让我,帮照看下的。”
“嘿嘿,你呀你!”胖衙差做出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瞅着身边几个衙差,啧啧道,“瞧瞧,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这样一匹马咱哥几个加起来一年的俸禄都不够买的,你说说这世道都成什么样了,咱当差的一年到头累死累活还不如一个商人,真是他妈的……”
望着这帮人渐渐远去的身影,陈曩笑嘻嘻的脸色变得越发沉重。
“嘿,爹,这匹马真不赖啊,我爹骑上真是拉风!”街头,陈访一脸轻松,轻抚着马鬃,一踩马镫也想上去骑骑。
“你给我下来,这马不是给你的!”陈曩没好气道,“你个臭小子,今天给老子惹了这么大的麻烦,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