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恕变色道:“大人是担心,这李仁买下这广济河沿岸十里的商铺,可能会是梁山泊贼寇暗中指示?或者这就是梁山贼寇暗中授意的?”
蔡确神情如常,看了一眼邢恕:“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邢恕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过他并不以为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大人这番推测确实危言,梁山落草之人,多半都是穷苦人家出生,哪里有什么本事能出资购买广济河外沿岸十里商铺?”
“这十里商铺紧挨着帝国心脏,之前分散在多人手中,自然不足为祸,可眼下却阴差阳错的汇聚在一人手中,所以老夫才会如此敏感。”蔡确说道:“不过……自从王相公遭罢免贬官出京城,老夫心中就一直惶惶不安,我等好不容易才让反对王相公新法的吴冲下台,自己坐上了大宋宰执的位置,可……先帝驾崩,我心中同样惴惴不安,总有种新法即将被罢免的惶恐之感。”
不等邢恕说话,蔡确又道:“你可曾注意过,这李仁先是卖了和新法息息相关的两处产业。”
“一者是东城门外修筑城墙的工程,二者是新法强军之策,所以东京城中众多富商巨贾,求购军器作坊,以此为朝廷锻造高质军器,以此谋厚利;可是李仁想都不想,就卖了。”
邢恕本来不觉得有什么的,可是听着蔡确这样说起来,原本就略显阴沉的眉头又一次缓缓皱了起来。
能成为这个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蔡确自然比邢恕这一位墙头草看得更深更远。
“然后,他无视新法对商业收购的巨额免行钱,一口气就买下了广济河边上沿岸十里四百零家商铺,这些商铺每一个月交出来的免行钱,都近乎是四十万两!”
这样的行为何止是败家,简直就是疯狂。
“可是……”邢恕又一次皱眉:“这不正好迎合了他仇视武家,想要把武家搞垮的目的?”
蔡确面无表情道:“是啊,他的种种事迹都说明他是无比痛恨武家的,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新帝登基,真的废除了新法,那他岂不是瞬间获利无数?不知不觉之间,就成为了螳螂捕蝉之后的那一只黄雀?”
邢恕淡笑一声:“大人过誉了,新帝年幼,又怎么可能下诏废除新法,眼下朝廷之上便是大人一人做主。”
蔡确摇了摇头:“我是说如果,这李仁是抱着放手一搏,断定新法会被废除,有意的来做这些事情,那么……你不觉得这个年轻人很恐怖吗?”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邢恕完全不相信:“从他种种迹象表明,他分明就是想要搞垮武家罢了,大人真的过虑了。”
蔡确微微叹息:“我等支持新法,意图在意强国富民,可惜这新法执行下去,问题颇多,只是做到了强国,反而弄得天下百姓怨声载道……罢了
,既然做都已经做了,那也就无复再言,你快写去里边换好朝服,新帝登基大典的时间就快到了,老夫先行过去。”
只是,蔡确心中却觉得,如果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李仁愿意让他们看到的假象呢?
这个荒诞的念头方才在心头冒出来,蔡确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或许真的是高处不胜寒吧,自己在这个位置上坐的时间久了,竟然都开始疑神疑鬼起来了。
天下若真有此等妖孽般的人物,何愁北方辽国忧患,西北党项之乱?
御膳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