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木尔病了。
如果外界猜想的一样,他是真的被吓住了。
自从第三个副官死去之后,为了验证石屋的真实性,他就没有断过往石屋里面送人,但是再也没有对石屋出来的人动过手。
诡异的是,那些从石屋出来的人都死了。
当然不是他动的手。
那些奴隶的死状都很一致,都是出石屋之后两日内,悄无声息地死去,从身上看不出外伤,表情扭曲凝固,仿佛看到了极为可怖的物事一般。
会不会自己不动手,托雷他们也会死?忽木尔想起自己亲自动手杀死的副手们,越想越觉得不寒而栗。
如果说托雷等人的尸体上还能看出被窒息而死的痕迹,接下来那些战奴的尸体,忽木尔亲自去看过两具,一点外伤的痕迹都没有。
他甚至开始为自己之前为这趟能趁机独领一军喜悦心情觉得有些后悔起来。
在接到圣人的命令的时候,他一开始是狂喜的,虽然名义上归这位明月公子节制,帮皇子练兵,但是他一直都觉得这是圣人给他忠心耿耿多年跟随的赏赐。
不过几个小孩子而已,最后这只军队还不是听自己的。
所以,一开始挑选战奴的时候,忽木尔就是按照为自己募兵的标准挑选的,个个都是极好的苗子。
没想到,当他赶走了哲别,对撒老敬而远之,从一开始就选择远离众人的雪地当中安营扎寨,让野尘军成了独立小王国,他什么都弄好了。
千算万算,他唯独漏算了这位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放到眼中的右宣徽使。
这个小子莫不真的是妖魔转世?
想着最近的传言,再想着那小子提议修建石屋时的笑容,忽木尔越琢磨越觉得有深意,不由得有些脊背发凉。
本来只是称病,现在变成真病了。
听说忽木尔病了,作为野尘军名义上的最高首领,萧凛先还是带着人和药材,亲自上门看望。
这也是他这几天第一次下楼,虽然没有什么动静,但是成了最牵动圆月山庄众人心弦的一件大事。
速查在前面开路,中间是萧凛先,被叫来的鬿誉抱着药材紧随其后,另一边是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过来的太监哲别,以他一副服侍贵人的姿态,弓着腰踏着小碎步,跟随在萧凛先身后。
一路上,萧凛先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无形的压力。
凡他所经过之处,鸦雀无声,人群也自动散开,仿佛他身边有无形的结界一般,没人敢靠近他三丈内。
待到他走入军营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明显了。
原本叮叮当当,热火朝天的军营,仿佛集体中了大沉默术,一下子变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见到他,都第一时间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纷纷颤抖着趴在地上行大礼,不敢与之对视,而且尽可能地缩小身体,生怕这位狐妖转世的妖魔多看他们一眼,将其抓了去吃掉。
萧凛先就在所有人恐惧和惊诧的目光中,走入了忽木尔的营帐。
半个时辰之后,萧凛先从帐篷中走出来,看着外面面面相觑的一干人等,宣布了一件大事。
他们“爱兵如子”的总教头忽木尔,因为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所以在经过两人友好磋商之后,决定先由自己“暂时”亲自训练野尘军,萧凛先并且表示,自己是逼不得已才顶上去,希望忽总教头赶紧康复,重返训练前线,自己也好退居二线,做所有人的好后勤。
一番话说完,所有人都带着一种兔死狐悲的微妙眼神看着萧凛先背后的营帐口,忽木尔剩下的最后一个副手更是用一种极度悲伤的目光看着萧凛先背后的营帐。
自家主人一定被这小妖魔用妖法给害了,说不定下一个就是自己了,他不由得有些恐惧起来。
“还愣着作甚,还不见过军主?”此刻,顺利升格为野尘军掌刑官的鬿誉大吼一声。
虽然他这几日享受到了众人的畏惧,但是跟自己这位小主人比起来,颇有些小巫见大巫的意思。
作为青牛卫中的奔牛之首,鬿誉远比茨木和酒吞两人接触到的更多,他很清楚上面几位对于这位的看重,他甚至大逆不道地觉得,自己视若鬼神的撒老,对这位竟然有着隐隐地忌惮。
多少年了,他从未见过撒老会对一个人如此重视,关于萧凛先的情报,竟然到了事无巨细必须要汇报的程度,监视的严密程度甚至超过了皇子耶律浚,甚至还自承被他算计过。
要知道,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在青牛卫里,能以九尾狐这等天下大凶命名的人,鬿誉觉得怎么顺从都不为过。
别人可能看错一个人,但是撒老和萧总管这等巨擘怎会看错一个人?
哪怕——他真的是个妖魔。
看守石屋短短几天,鬿誉亲眼看见多么不可一世的人出来之后完全不成人形,关键他也侦查过,石屋里面不仅没有任何机关,而且空间狭小,四壁光滑,甚至连藏人的地方都找不到。
似乎仅仅是个黑屋子而已。
最可怕的就是,这当真仅仅是个黑屋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