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纯美背对着叶磊,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直觉他的目光灼热,如烈烈火焰般,似乎要将她烧灼殆尽!她无颜面对他,更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其实她也想像米琪一样匆匆逃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双脚似被钉牢在那里,竟然一动不动。
叶磊如万箭穿心。他仰头望着墨色的夜空,心中一遍一遍无声地呐喊着!夜空中繁星点点,他感觉每一颗星星像是咧着嘴在嘲笑他。但是逐渐地,他又感觉那些闪烁的星星,仿似顽童冲着他眨着眼睛微微而笑。他的心慢慢地平缓下来,他深深地长叹口气,然后向着许纯美一步步走来。
许纯美听到他的脚步声,感觉出他步伐的沉重艰难。叶磊走到她面前站定,看着她却默不作声。
许纯美有些怯懦,更觉难堪,“你……要做什么?”
他凄苦一笑,显得疲惫无助,他异常艰难地说:“抱歉,这段时间给你带来了诸多困挠!看来我真的不应该再留下来了!天亮以后我就去递辞职信!”
许纯美惊愕万分,她不可置信地看住他,难道是自己听错了?这应该是明知自己被设计、被陷害之后应有的反应吗?其实她倒宁可他喝责她、甚至痛骂她,那样她心里会好过一些。可是,他非但没有,还反过来对她抱歉!她静静地凝视着他,他的神色平静如常,却带着无可奈何的淡淡的忧伤;他的眼眸深如幽潭,却诚挚而真切,并无半点虚情假意。许纯美心感不安,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他。
他看牢她,面上波澜不惊。“因为能逼得你想出这种法子赶我走,也真是难为你了。所以,我所坚持的已不重要!”经过这一连串的事件,叶磊突然间豁然了,开通了。什么刁难、误会、侮辱、陷害,如今对他而言,都变得风轻云淡,其中的是非对错真的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心安理得,别人也落得轻松,不再烦扰。
许纯美低头沉默着。她的心,仿佛被压了千斤巨石,令她透不过气来!怎么回事?她不是一直厌恶他吗?她不是一直想让他离开吗?她不是一直盼着他主动离职吗?现在这一切,都如她心随她愿了,她应该窃喜、应该欢庆才对!可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一颗心隐隐作痛!
“我送你回去吧!”叶磊平静地对她说,“最后一次护送你回家!现在太晚了!”
许纯美没有反驳,安安静静跟在他身边。车子平稳地行驶在畅通无阻的马路上。两人各怀心事,谁都不出声。
突然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寂静。这么晚了,两人都惊讶不轻。
叶磊掏出手机,放在耳边。许纯美看到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不安。
“我马上过去!”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话音未落,他调转车头,猛踩一脚油门,车子如脱缰的野马“嗖”地一下向前冲去。
许纯美看到他紧握方向盘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哆嗦着。
“出什么事了!”看到他紧张的模样,她也莫名地神经紧绷。
他不说话,脸上绷得紧紧的,薄唇紧抿,眼中似有两团熊熊烈火。尽管如此,也烧不灭他眸中浓浓的焦虑与哀伤。
他疯狂地开着车,以致车身也仿似跟着晃动起来。每到拐弯处,他将方向盘猛打到底,车轮如在原地飞快旋转数圈后,汽车如漂移般弯转过去,速度瞬间极速上升。即使红灯,也毫不减速,猛闯过去。
许纯美的身体也随着车子左右摇晃,无法稳定,有种坐翻滚列车的感觉。她试图靠紧椅背,双脚使劲扣住地面,双手用力拽住车门上方的拉手,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到底出什么事了?干嘛开这么快?”她扯着嗓门问他。
“你坐好!不要说话!”他疾言厉色命令她。
自认识他以来,给人的印象一向是沉稳自若,从未像现在这般惊慌错乱过,即使上次在东兴高速,将他抛在雨中,也未见他这样焦燥无措。因此,许纯美料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于是,她乖乖地闭上嘴巴,一言不发。
可是车开得太快太猛了,她真的紧张害怕到了极点,甚至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她屏住呼吸,闭起眼睛,不再看着前方的路,似乎只剩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她把一切交由他掌控!包括自己的性命!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嘎然而止。许纯美大松口气,睁开眼睛,眼前还有些模糊。她揉着眼皮,逐渐看清:“仁爱医院”!
深更半夜的他到医院来干嘛?况且还急成这个模样?
她正纳闷,叶磊已冲出车门,向着住院部大楼的门口狂奔而去。许纯美也紧跟着下车,见他在爬台阶的时候大概因为速度太快心中又焦急,踩空了一阶,一头栽倒下去。
许纯美加快脚步追上来。见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腿还没伸直,又重重地跌倒下去。他双手撑住地面,使尽浑身力气咬牙站起来,右脚脚踝处钻心地疼痛,一个站立不稳,再次摔倒下去。
许纯美赶快伸手扶住他,他就势再次尝试着站起来,却痛得大呼一声,仍然力不从心。
许纯美见他捂着脚踝,额头上冷汗淋漓。“扭伤脚了吗?”她急急地蹲下来查看他的伤处。
“应该是!”他强忍着痛楚。
许纯美掀起他的裤角,看到他脚踝处红肿一片,她倒吸一口凉气,急得眼泪快要掉下来。“到底出了什么事?有什么事使你急成这个样子?”许纯美不明所以,只有干着急的份!
叶磊深深地低着头,他满脸通红,咬紧嘴唇,心中千言万语,有懊悔,有担忧,有焦急,有自责,但话到唇边却化为乌有,唯有沉默!他提着一口气,像是积攒起所有的力量,然后抬起头对着她说:“你试着再用力拉我一次!”
“好!”许纯美答应着,竭尽所能搀扶起他。两个人力往一处使,他以左脚一脚使力蹬地,一股作气站了起来。他重重地吁了几口气,抬起受伤的右脚,用左脚蹦跳着一点一点向前移动。
两人走进一楼大厅,右转进了电梯间,一路上到三楼,出了电梯,再左转直奔一间病房而去。叶磊推开病房的门,他松开许纯美的手,跳着一只脚向病床蹦去。“哥!哥!”他跪在病床前,声声呐喊着病床上的男人。
“哥!”许纯美大惊失色!她看到病床前围着四名医护人员,各个神情紧张。她走近前来,病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男人,那男的双目紧闭,面容苍白,眉宇之间,确实有几分与叶磊相像。这是他的哥哥?从不知道他还有个哥哥!可他究竟得了什么病?看叶磊的紧张程度,和医护人员的严峻表情,应该病得不轻。
叶磊紧紧抓住哥哥的手,把头埋进哥哥手里。许纯美听到低低的啜泣声。他在哭泣吗?许纯美心中怅然。
“叶磊!”其中一个看上去较沉静、较权威的医生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不能再拖了,必须马上手术!”
叶磊抬起头,许纯美看到他噙满泪水的眼睛满目通红。他满含期许与渴求地看住那名医生,声音颤得让人心酸:“王主任,请马上为我哥手术吧!我已经凑够了5万块,剩下的明天我一定补齐!”
王主任面色艰难。
“王主任,求你了!”他语带哭腔,再次艰涩地央求着她。
“好!大不了其余的钱我帮你垫!”王主任当机立断。
“我也可以!”
“我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