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女子手中持着包裹,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她低下头,右手盖过左手,向二人躬身:“见过扶君。郡守大人派婢子前来,照顾您和令尊的衣食。”
子却见到美人儿,立马得意忘形了,上前去扶女子,结果吓得人家缩回手。
扶朝的颜面都快被子却这好色之徒抛到九霄云外了,他只好端着姿态:“如何唤你?”
“婢子无名。从前是在郡守大人的马厩喂马的,大家都唤我无名女。”她仍低垂着头,安分地答道。
“郡守也着实不懂怜香惜玉,怎么能让你一个弱女子去养马呢?”子却又讨好地说道。
无名女更是低下了头:“婢子不敢。婢子乃罪臣之后,若不是郡守大人相保,早已身首异处。”
子却尴尬地摸摸脑后,不再油嘴滑舌。他虽然爱美人,但从来都只是言语戏弄几句,图个乐子。这无名女估摸着原来是位千金小姐,性子里就生了股傲气,所为女婢,可她不卑不亢的,倒嫌得自己轻浮了。
“名字不过方便人叫罢了。”扶朝不以为意,他抬起扇柄点了点二楼的一件屋子:“以后你便住那吧。”
“婢子把行囊放下,便下来替扶君烧饭。”无名女说完,眼睛四处动了动,想来是在寻觅扶老先生,想去问安。
扶朝望了望身侧一头乌发的子却:“喔,我父亲正在酣睡,待会儿你再和他问好就是了。”
无名女走开后,扶朝一扇子拍在了子却背后:“在你死之前安安分分地做你的扶公,别随意变回原来的样貌。”
“明明我是老的!怎么反而随你姓了!”子却不满地道。
扶朝本懒得与他辩解,但又怕他捣乱:“当初郡守求见时,是谁装体力不支躲在屋里的?他问我贵姓,我自然是说扶咯。”
子却听了,虽气恼可也只得认了:“你留下她作甚,真想要婢女使唤几个灵差下来就是了,安个人在自己身边怪不习惯的!”
“你看看她及膝地一头秀发,哪里有饲马者的样子?郡守若真派了人来,至少也会让其打理整洁派车马送来,可她的一双沾满尘土的鞋履早磨破了,可见是一步一步走来的。若用走的话,从郡守府到幽都,就是她一刻都不停也需一年,那时我们还没来幽都呢,郡守又怎么会未卜先知派人来。”扶朝不急不缓地说道。
“那你还留她?”
“入幽都户籍,每家至少需有两口人,她大概是没去处了。”
子却望着扶朝漠然地脸,总算明白十殿王里,为何他所受的香火最多了。他们每日引渡数不清的亡魂,几万年来日日皆如此,早看惯了人间的悲欢冷暖。就是对再无辜悲惨地人,也早已提不起怜悯之心,偏偏第五殿的阎罗王,身上还有用不完的慈悲心肠。见一魂了一魂的夙愿,遇一人也渡一人的苦厄。
无名女再下楼的时候,子却已经变成了一位老者。无名女又来拜见了子却一遍,便往后院劈柴去了。
幽都日渐热闹了起来,姜百升正打算上报朝廷,把幽都彻底归编成张掖郡的一个县,可想到幽都鬼城的名号传得人人知晓,便想换一个城名。
他知道扶氏父子非常人,唯有他们在幽都才能维持现今的平静,如此想着,他在上书内郑重写下“扶城”二字。如此重命名了幽都,也抬高了扶氏二人。
次年六月,扶城修缮完毕,城内良田百亩,见到的人,都以为是在江南鱼米之乡,哪里相信这里是戈壁荒滩。昔日鬼城幽都一跃成为聚灵宝地扶城,大批百姓居家迁进。
为了方便回地府,扶朝特意留了阵门。二人夜间时常回地府,把未批的公文给结了。子却司人间天寿生死,手下灵差早把善恶之人区分,写上绸布,只等他去批盖就是。扶朝却一头栽进公文里了,那样子恨不得把所有有冤情的鬼魂都还阳申雪。
子却觉得无趣,想到卞城殿找年妄喝酒,半路就被栖桐截住了。
栖桐一身青白羽衣,衣摆拂过龟裂地黄沙地狱,妖冶而魅惑:“小子,我怎么听宸刹说你和阿朝要在幽都多待些时日?”
“我都多少岁了……”子却嘟喃道。他们都不知道孟婆神到底多大,只知从黄泉水流那日起,她便在那儿了。那时连宸刹都还没降万鬼,地府也未成。因此她喊自己一句小子,自己也不能不应。
栖桐刚刚才和宸刹喝了酒,心情似乎不错:“那以后叫你……小子却?”她说完,掩面媚笑起来。
她这么一笑倒让子却慌张了,他指指阎罗殿:“扶朝在殿里呢,你去问他就是了,我过些日子就要回……”他话未说完,就感觉殿内的阵门一股邪祟之气,他来不及多想,往阎罗殿去了。
殿内空无一人,本该在莲蛇座上伏案凝神的人,早已不见踪迹。
“你都察觉不对了,阿朝可还会无动于衷?”栖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