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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5章

桑家离得并不算远南云一路慢悠悠地走着,不多时也到了。

南云与桑榆是自小的手帕交,关系很好时常会结伴出去。两人少时都是跳脱的性子,还曾因着凑在一处时做事太过出格被家中长辈教训过。

后来她家中出了变故,也一直是桑榆陪着百般安慰算是同甘共苦的交情。

桑家是南云来惯了的,远远地见着那熟悉的篱笆,便觉着亲切得很。

只是刚到院外南云就听着里面传来了怒气冲冲的声音还夹杂着低低的哭声不由得站住了脚步。

想来是桑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来的不巧了。

若是换了旁的人家,南云必然是要当做什么都没听见转头走人的。可是她与桑榆的交情摆在这里心中担忧更甚便硬着头皮在半开着的院门敲了敲抬高声音唤了唤桑榆的名字。

屋中静了下,随即传来了桑榆的声音,她抚了抚鬓发出了屋门,同南云笑道:“你怎么来了?”

“家中无事我便想着来看看你。”南云端详着她的神色关切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我能帮得上忙吗?”

桑榆无奈地摇了摇头,请南云进了院子:“让你见笑了。”若是旁人,桑榆也断然是不会说的,可对着南云,倒是没那么多顾忌,直言道,“是我那混账哥哥的事。”

桑榆有一兄长,叫做桑朴,为人木讷了些,但也算是老实忠厚,这些年来并没做过什么出格之事。

南云听她说“混账哥哥”,还是愣了下,方才意识到说的是桑朴,惊讶道:“桑大哥怎么了?”

桑榆还没来得及说,桑母便从屋中出来了,眼圈还是红红的,勉强笑道:“南云来了?许久不见你了,近来可还好?”

南云点点头:“尚好,有劳伯母挂念了。”

见母亲又张罗着要去泡茶来,桑榆摆了摆手,道:“跟南云就不用客套了,您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说着,她就将南云拉到了自己房间,在窗边的桌前相对而坐。

南云又问道:“究竟怎么了?”

“你是知道的,我那兄长没什么本事,少时虽随着你父亲念过两年书,但终归不是那块料子。我爹便将索性他送到了京中的绸缎庄当学徒,好歹学门手艺,将来也能糊口。”桑榆幽幽地叹了口气,皱眉道,“早些年他也算是老实,管事还时常夸他勤恳能干,可偏偏近来不知是怎么了,突然改了性情”

南云担忧道:“此话怎讲?”

“原本啊,他隔几个月便会将挣来的银钱交给家中,可今年不但不再给,甚至还张手管家中要钱。”桑榆咬了咬唇,“我爹不放心,便托人去打听了,旁人说,他是被桃花巷的狐狸精给勾了魂,巴巴地送银子给人家。”

桃花巷是京中有名的风流去处,整条街上都热闹得很,尽是秦楼楚馆,总而言之就是“不正经”。

南云是听过这地方的,不由得一怔,呆呆地看着桑榆。

“不敢信是吧?”桑榆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原也不信的。毕竟我那大哥虽不成器,但好歹算是老实忠厚,这些年来一直听爹娘的话,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可昨日他回家中来,今日一早就不见了踪影,倒是爹娘房中的银钱少了”

这事实在是难以启齿,好在对面坐着的是南云,桑榆闭了闭眼:“如今我爹气得暴跳如雷,我娘则是只顾着哭,不知如何是好。”

南云愣了会儿,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只抬手握了握桑榆的手,轻声道:“桑大哥想是一时糊涂。”

“他是糊涂得很!”桑榆恨铁不成钢道,“咱们这样的小门小户,哪里经得住这样败?亏他先前还口口声声说着要赚钱孝敬父母,如今倒是好,为了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女人,都学会从家中偷摸钱了!”

桑榆是个直性子,同南云相处时是难得的好脾气,但摊上这种事情后,便没办法再淡然了。

在爹娘面前的时候,她怕惹得原本就悲痛的母亲更难过,所以忍着没多说什么,可是在南云面前就没这么多顾忌了,毫不留情地将自家兄长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通。

“消消气,”南云坐近了些,抚了抚她的背,轻声道,“为今之计,还是要想办法解决才对。”

“我爹托人捎话给大哥,让他尽快回家一趟。”桑榆拧着眉头道,“可我觉着没什么效用。他都能为了那女人偷拿家中的银钱了,难道还会在意这么一句话不成?只怕银子不花完,是不会回来的。”

南云垂眼想了想:“还是要见着他,当面说清楚才好。”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我爹不听,觉着亲自寻过去,闹起来的话实在丢人。”桑榆揉着衣袖,咬牙道,“到这地步,脸面早就丢尽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南云心下叹了口气,沉默下来。

她虽与桑榆关系很好,但这毕竟是桑家的家事,牵扯得还挺多,所以并不便过多地指手画脚。

桑榆凝神想了许久,半晌后,突然说道:“我要去京中走一趟。”

南云一怔:“啊?”

“我爹好面子,我娘又是指望不上的,那就只能我来了。”桑榆原本还有些犹豫,但越说越笃定,“我要进京去找大哥,当面问个清楚。他若是躲着避着不肯见我,那我就去桃花巷,见一见那狐狸精。”

南云心中飞快地掂量着,片刻后点点头:“这倒也行。”

桑榆偏过头来看向她,脸上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神情,南云随即领会了桑榆的意思,无奈地笑道:“好,我陪你去。”

两人少时聚在一处,没少干出格的事,什么爬树摸鱼,都是交换个眼神就能偷偷一道去的。

如今桑榆想要到京城去寻人,说不准还要去烟花巷,虽说一向大胆,但终归还是有些心虚的,便想要拉着南云一道过去,算是个安慰。

横竖家中也没什么要紧事,南云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等南云点了头后,桑榆便顿觉有了“同党”,底气也足了,当即就到正屋去同自家爹娘商量。

桑父桑母原是不肯同意的,觉着这事儿太过出格,可到底争辩不过桑榆那利落的嘴皮子,加之这件事情也不能拖着迟迟不管,最后再三叮嘱要小心之后,还是点头同意了这事儿。

桑榆办事一向雷厉风行得很,生出什么主意来,便立时要去办的。回房之后就开始收拾了东西,这就准备到京城去。

南云既是答应了下来,自是要陪桑榆一道进京去的。

她先回家去,寻了个旁的借口知会了母亲,只说是要同桑榆到京城去逛逛买些东西,明日便归。

姜母如今的精气神与身体都好了许多,并不需要旁人时时看顾着,倒是让南云省了不少心。她将家中的事情安置妥当,便随着桑榆离开了。

两人花了点银钱,趁着镇上的马车到京城去了。

及至晌午时分,马车过了城门,南云挑开车帘向外看了眼。她昨日才从宁王府离了京,如今才不过一天,就又回来了。

因着这车夫与两人相识,便顺路将她们送到了绸缎庄附近,而后才自去送货。

南云与桑榆向这车夫道了谢,下了马车。

“这边走。”桑榆早前是送兄长来过这里的,倒还记得路,七拐八拐地将南云带到了绸缎庄。

这绸缎庄叫做“元盛”,是京中有名的老字号,开了足有百年,颇负盛名。

元盛在外地也有诸多分号,每年都会招收不少学徒,当初桑朴能到元盛来当学徒,还是费了番折腾托了门路的。

桑榆来时气势汹汹的,可到了这绸缎庄后,却还是耐着性子堆出些笑意来,同人打听着。

那看门的仆从原本是一脸不耐的,但见桑榆与南云生得好,态度便不由得好转了,连说话的语气都放缓了许多:“这庄子里都是制衣的,不能随便放人进去。你兄长叫什么名字?我倒是可以替你去打听打听。”

“那就多谢这位大哥了。”

桑榆报上了桑朴的名字,还没来得及讲是哪个字,那门房便恍然大悟似的“啊”了声。

“你要找的原来是他啊,”门房看向桑榆的目光带了些怜悯,低声道,“他近些日子玩忽职守,管事的说了几次,还是屡教不改,前几日便将他给赶走了。”

桑榆一怔:“赶走了?”

昨日桑朴回家之时,父亲问起近况,他还是敷衍着说一切都好,决口不提自己被赶了的事情。

“是啊,”那门房颇有些惋惜,“他在这里当了几年学徒,原本都能外放出去转正了,不料临到头落了这么结果,旁人提起也都觉着可惜。”

桑榆半晌没能说出话来,脸色也显得很是苍白,南云不动声色地握了握她的手,又向那门房笑道:“您既是知道他被辞退,想来应当也听说过旁的吧譬如他去了哪儿?”

南云的语调温温柔柔的,没等她再问,门房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说了:“我倒是也听人提过,说他原本也是个老实肯干的,只是早些时候被桃花巷的女人给哄住了,所以才做了这傻事。如今若是没回家,想来就是又去了桃花巷吧。”

南云道了句谢,又问道:“你可曾听过,那女人叫什么名字?”

门房挠了挠头,咧嘴一笑:“自然是听过的,芙娘。”

南云记下了这名字,又道了句谢,牵着桑榆的手向外走去。她察觉到桑榆的手在微微发颤,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太过震惊难过。

“你莫要气坏了自己,”南云握着她的手腕,轻声安慰道,“等见了桑大哥,同他好好分辩就是。他本质并不坏,只是一时迷了心窍,说通了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