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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没什么意义,因为钟可欣自打做过换心手术之后,就转到了心内科。陆屹楠则是心外科的医生,两个科室隔了一层楼,想要碰到,并不容易。
钟可欣缓缓一笑,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急诊科的方向,嘴角微微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意:“奶娘,今天我有特别收获。”
“恩?”殷氏不明所以,一双混沌的老眸之中写满疑惑。
钟可欣嘴角一挑,指了指急诊科,道:“去帮我查查,季子墨得的是什么病。小病就帮忙找人拖成大病,大病就直接弄死,反正,我要她参加不了高考!”“右下腹有压痛,腹肌僵硬。”急诊科的医生伸手在钟可情的腹部右下角压了压,昏迷之中的她痛得沉吟一声。医生又瞟了一眼床头的仪器,眉头一皱道:“白血球上升。谢
医生的判断没错,是急性盲肠炎,需要尽快动手术”
“不行!”
“不行!”
谢舜名和贺迟异口同声。
贺迟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谢舜名,随即对主治医师道:“还有两天就要高考,她是考生,如果现在动手术,高考多半参加不了了”
贺迟和谢舜名都不是肠道科的专家,面对换心手术、血液透析那些复杂手术,他们两个反倒不紧张,一个小小的盲肠切除手术,却让他们急得焦头烂额。
“能不能先用药物控制,暂缓手术?”谢舜名眉头拧紧,一双黑墨般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水雾,叫人看不透他的心思。主治医师又查了查钟可情的各项体征,道:“病人现在病情并不乐观,慢性的盲肠炎可以通过输液治疗控制,可她是急性的,如果不动手术,耽误治疗,有阑尾穿孔,和并
发腹膜炎的危险,严重的话还可能引起败血症”
听到“败血症”三个字,谢舜名的面色有些寡淡,下颚紧绷地线条显得他整个脸格外冷峻,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血液科是贺迟的专攻,患上败血症会怎么,贺迟比谁都清楚。
他叹息了一声道:“那就做手术吧。错过高考,总比丢失健康强。”
贺迟的手掌不轻不重地在谢舜名肩膀上拍了两下,闭口不再说话。
钟可情很快被推入了手术间,准备手术。
恰在此时,主治医师韩主任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韩医生,你好。”
韩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是外地人嫁到本地,她认识的人不多,除了夫家这边的几个亲戚和医院的一些同事,很少与外人来往。
“你是谁?我现在要给病人做手术,麻烦您长话短说,或者稍后再给我电话。”
殷氏冷笑了一声,“稍后?等你做完手术,你可就看不见你的女儿了。”
“你说什么?”韩主任拔高了声音,握着手机的左手手心渐渐渗出汗水,“我女儿在你手上?你究竟是谁?”“谭小莉,”殷氏拎着女孩儿的学生证看了一眼,险恶的笑声透着电话线传过来,令韩主任像被无数只蚂蚁爬上了身,浑身发麻,“原来你丈夫姓谭。六岁,住校。看来,你
们夫妻两个都很忙,没什么时间照顾女儿。”
“你究竟想做什么?”听到女儿的姓名、年龄等详细信息被一一报出来,韩主任再没有心思动手术,整颗心都悬在半空中,恨不得现在就冲到电话另一端去。“别担心”殷氏的邪笑声突然止住,扼着小朋友的脖子,对着手机道:“只要你乖乖按照我说的做,我保证将你女儿照顾得妥妥的,让她平安无事、面色红润地回家,否
则”
“否则怎么?”韩主任面色潮红,双腿战栗着,已经快站不住了。
“否则,你就等着替你女儿收尸吧!”殷氏的语气又凶又狠,吓得一旁的小女孩儿“哇”得一声大哭出来。
韩主任急得快要落泪了,“你说,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千万别伤害小莉。”
“你刚刚接到那个病人,是不是叫季子墨?”
韩主任猛然回过神来,“是是的。”
“我希望你动点手脚,让她一个星期内不能下床。”
“什么”
“为什么?”
“你照做就是了。”
“可我是个医生,我不能”韩主任还想说些什么,电话那端已经传来忙音。
不一会儿功夫,谢舜名拿着一叠资料赶过来,对着韩主任追问道:“现在对付急性盲肠炎,是不是可以做腹腔镜手术,伤口不会很大,两天内应该能够恢复。”
韩主任怔怔张开口,是有这种手术不错,可是那些仪器很精密,主刀的医生现在正出国交流学习,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
恰当此时,贺迟接了一个电话,兴奋地收线,对谢舜名道:“我朋友沈让是这方面的专家,他现在正往这边赶,由他帮忙动刀子,不会有问题。”
“可以么?”谢舜名听了,回头问韩主任,“沈医生不是流光医院的医生,能不能借用你们的仪器,由他主刀?”韩主任一心都扑在自己女儿身上,心里头想着若是那个沈医生救治好了季子墨,那她恐怕就看不见自己的女儿了。她眉头一皱,抿唇道:“外院的医生来我院动刀,这还是
头一次,我不好下定论,你们向院长书面申请吧。”她微微低下眉头,院长这会儿正在市代表院方参加全国最具贡献医院的年度评比,哪有功夫去看什么书面申请,等到申请批下来,那个少女的病多半已经恶化,到时候再
动手术,免不了要在病房里躺上个十天半个月的!
“书面申请?”贺迟方才的兴奋凝在了唇边,目光冷得如同冰刺,寒流一般快速地穿透了对方的身体,那种阴森森的感觉令韩主任不由地心尖一颤。
谢舜名的目光也变得异常狠戾。
幽冷,刺骨。
他面色紧绷,薄唇之中缓缓吐出几个字:“直接动手术!”
韩主任背脊一颤,道:“不行!万一病人在我们医院出了事,动手术的却是外院的医生,这种医疗事故,到时候要怎么处理?谁负责?”
“我负责。”谢舜名的声线异常的冷漠,目光如炬,可以灼穿对方的心脏。
“可是病人的家属一个都没到,谁来签字?”
“我签字。”
贺迟黯淡的瞳仁骤然紧缩,“她是我未婚妻,当然我签字!”
沈让赶来的时候,足足带了十几号人,把流光医院新病房大楼的大门都给堵住了。担架、护士、护工,一全套的人员和设备都自带过来。
韩主任还想阻拦,沈让已经和贺迟、谢舜名等一群人进手术间抢人了。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你们没得到院长的批准!”韩主任手忙脚乱,心中担忧着自己的女儿,赶忙去喊门口的保安,“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不许做手术!”
保安的手搭在了男人的臂膊上,男人面无表情,只是那暗沉犀利的眼眸微微一抬,粗野道:“放手!你他妈找死!”
烈酒一般冷锐的声线,刺骨得如同大夏天里落地的冰雹,砸得人心惊。
惊骇,沉默。
保安的手不由一僵,沈让微微一抬手臂,轻轻一震,便拜托了他的束缚。
“还愣着做什么,快拦住他呀!”韩主任见状,又推搡了两个保安上前。沈让就横站在她面前,一个动作也没有,但是侧脸冷峻的线条,无时不刻都透露着十二分的倨傲和霸气,横条向上的双眉,宛若统领大陆的帝国,谁都别妄想在他的眼皮
子底下动小动作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男人的眼神时刻透露出危险的气息,如同一只觅食的猎豹,看得韩主任浑身发麻,“你们不能动手术”“凭什么?”男人微微眯起眼眸,唇齿之间居然飘着一股酒香味儿。他没有穿白大褂,大约是因为天气太热,他只是松垮垮地穿着一件普通体恤,天生的好皮囊,即使架着
这样一件路边摊,也叫人无可挑剔。
“你用的是我们医院的仪器,当然要经过院方同意!”韩主任身形微微一震,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还在坏人手里,说话终于伪装出一点底气来。
“仪器?”沈让朝着身后勾了勾手,另一对人马便搬着一堆东西进来,“仪器,我自带。”
这时,贺迟和谢舜名已经将钟可情抬上了担架,朝着医院外头走去。
沈让回眸,朝着韩主任邪肆一笑:“也不占用你们的手术间,隔壁就有宾馆,吹吹空调、喝喝小酒、做做手术,比你这儿惬意一百倍!”“你疯了!你们都疯了!你们这群疯子!”韩主任慌乱地掩面哭泣。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医生,居然敢在做手术之前喝酒,而且是精密度极高的腹腔镜手术,不是疯子是什
么?
贺迟和谢舜名明显也知道他喝了酒,可是他们两个非但不帮忙阻止,还竭力支持!
沈让的相貌略微有些妖孽,再加上喝了点小酒,面色酡红,更是帅得迷人。他不羁的举措,在流光医院的医疗史上更是前所未有,不觉引来不少小护士的尖叫。
“小姑娘,走,给我打下手去”他随手勾住了一个长相稚嫩的小护士的腰身,迷人的眉眼扫过去,便摄走了对方半个魂儿。
“好好”刚刚下班的小护士连连点头。
韩主任震惊地对着他们的背影怒喊:“她才进医院半个月,连手术间都没进过,你们这是要害死病人么?”
一帮人扬长而去,留韩主任一个人在原地,理都不理。钟可情在被抬入宾馆的时候,因为腹部疼得太厉害,昏昏沉沉中睁开迷茫的眼眸。她氤氲的眸子刚好对上一双妖孽入骨的桃花眼,沈让满口的酒气扑到她脸上,勾着有点
浪又带点痞的唇角道:“怎么样?还疼么?”
钟可情这会儿真是被惊到了,一点儿一点儿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她死都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见沈让
她一直以为贺迟口中的那个沈让和她认识的沈让只是同名而已,真正见了面才知道,根本就是一个人!那个从初中开始,就扬言一定要把她追到手的人!
“不疼。”她吓得哪儿都不敢疼了。
“笨蛋,当然不疼,已经打了麻醉!”沈让不悦的冷斥,口中混着酒精味儿。
钟可情突突直跳的心终于渐渐恢复平静,幸好幸好她现在是季子墨的模样,他认不出她。
当初为了摆脱沈让,钟可情自认自认,做了上辈子最卑鄙无耻的事情。
“要我们帮忙么?”贺迟上前一步,戴上口罩,准备一起进“手术间”。
谢舜名也一早做了准备,静候在门外。
沈让的助手丁宁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她横臂将他们拦在门外,道:“谢医生、贺医生,不好意思,沈医生做手术,不能让男人进去。”
“这是哪门子道理?”贺迟脾气暴躁,他跟沈让是多年的好友,却从不知道沈让这个癖好。
丁宁耸了耸肩,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压低了声音道:“没办法,沈医生受过心理创伤,平时就跟男人亲近不了。”
动手术的时候被拦在手术间门外,这于贺迟和谢舜名而言,绝对是头一回。
宾馆的隔音效果不好,尽管丁宁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钟可情还是听到了一二她有些战战兢兢地望着沈让,他那个“心理创伤”,全拜她所赐,倘若他现在知道他要救治的人是谁,他会不会丢下手术刀,撒手不管她?或者,依照他的个性,应该以牙
还牙才是!她记得沈让最后一次出现在她和陆屹楠面前,目光冷冽得如同一只豹子,恨不得当即将她吞食入腹!沈让发狠地将法院传票摔在陆屹楠面前,冷哼道:“我他娘给我起名字
的时候一定已经料到了今天!陆屹楠,这个女人,我沈让消受不起,让给你了!”
大学毕业之后,沈让就像人间蒸发似的,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去了哪里,从此消失在钟可情和陆屹楠的生活之中。钟可情开始是窃喜,但越到后来则越是惭愧
青葱岁月里,谁没有做过那么一两件错事,对不起那么一两个人。钟可情所做的错事,全发生在沈让身上,上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也是他。
钟可情听说,他这次给她做的是腹腔镜手术,动得刀子很伤口也就拇指大很快就会恢复,应该不会影响到高考。
沈让浑身酒气,握着手术刀的手,却稳如磐石,一点儿都不像一个刚刚喝了酒的人。沈让是因为她,才报了大。钟可情一直以为,他离开了她,绝对不会从医,然而事实总是叫人琢磨不透。沈让不但从医了,还成为一位如此有个性的医生,每逢做手术,
他必须要把自己灌醉,就好像不喝酒,他没办法拿手术刀似的。
宾馆里头有空调,丁宁刚要去开,便被沈让喝止住:“患盲肠炎的病人不能吹冷风,待会儿要是这小丫头感冒发烧了,贺迟非拆了我的皮不可”
六月的天气,热得窗外的知了叫得嗓子都要破了,宾馆里,房门紧闭,根本没有沈让先前说得那样惬意。
被拐带过来的小护士果真是个新手,忙这儿忙那儿,偏偏就是忙不到点子上。
钟可情打得是局部麻醉,意识还很清醒。
沈让双目对着仪器,聚精会神地切割着她体内发炎的部位,额头上的汗水不觉流下来,快要遮住他的视线。
那小护士果真什么都不懂,在一旁怔怔看着,却不知道帮主刀医生擦汗。
钟可情禁不住伸出手来,擦去他额上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