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边的床头柜上有些烟、打火机、空饮料瓶、矿泉水瓶子等杂物，还有两只碗，一只汤碗、一只盘子，是顾大强前天和昨天吃夜饭的碗，已经结了壳子，还没放到灶屋的锅里去洗。碗里有一根筷子，另外三根跌在地上。

“又把这床大被窝搬出来盖，我都洗好晒好放到柜子里去了，又搬出来舞腌臜。盖这么厚的被窝，开这么低的空调，一日开到夜到这里，真是不得我的电费完。”

熊根香说着就牵起拖在地上的被窝搭在床上，想到洗被窝的不容易，实在看不过去，又捡起被踹落在地上的两个枕头，丢到床上。

顾大强扒开一只没有挨着枕头的眼睛，懒懒的瞄了一眼，又嫌弃地闭上，把脸别过去。

“我说强强，你不会去梦影屋里听听那个淘宝课呀，去了总能学到一点东西，等学会了，还可以自己做。你看看这村里的年轻后生，十个有七个半都在搞这个农村淘宝。又不要你交钱、做什么，去就可以，哪怕出去跟人说说话也好，这一个人困在床上有什么意思？这马云送到大门口来几好的事，你也不去看一下，没你这么憨的人。

“你看看人家大勇，和小影两姊妹，做得几恰噶，又是当小村长，又是当小助理，那个马云都会给他们发工资，小影还经常到屋里讲课，讲课又有讲课的钱拿，我还听到说，那个讲课的间里还有租子拿，在那个间里讲一节课能拿几多租子，屋里的大人又帮着卖东西，一家人和和气气，做的真是好。

“不过这家人也是越来越难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年搞农村淘宝挣了两个钱，所以这样看不起人。原先还住在前面老屋的时候，也没有这样难说话，梦影的奶奶是几和气的人，几间子在门口禾场、在田间地头碰到面都要客客气气打招呼，哪里像现在一点小事在嘴上应付着，其实根本不想帮你去做。”

“滚！”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顾大强上一顿吃的是昨天的夜饭，上上一顿吃的是前天的夜饭，饥肠辘辘的肚子在被窝里叫了一天，好不容易睡一下过去，暂时听不到饥饿的嚎叫，又被熊根香叽叽喳喳的吵醒。

虽然饿得没力气，顾大强还是提着一口气把熊根香吼走，摸到刚刚熊根香捡起来的那两个枕头，重新摔到地上。

“恰噶，真是恰噶，你一日到夜困到床上你还有理了，你这么恰噶有本事，你去买的菜来，你去交一下电费了？就是有一日到一夜困到床上跟我横的本事！人家的崽又恰噶，女又恰噶，又听话懂事，又会挣钱给爷娘用，我生的崽女呢，一个崽一日到夜困到床上，一个女还不晓得跑到哪只角落去了，哪个电话都打不通。真是活得没一点指望。”

熊根香虽然没被枕头砸到，但也已经从床尾退到了间门边。虽然脚下做了让步，嘴上却没有退让的打算，仍然像一只装了一肚子破铜烂铁的容器，正在肆无忌惮叮叮铮铮向床上的顾大强倾倒。

顾大强只觉得聒噪，回过头来到床头柜上摸到一只盘子，砸到地上，又摸到汤碗，砸到熊根香的脚上。汤碗弹到地上，像陀螺一样转了两圈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