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上来，温得正好，方若婳一口气喝掉了半盏。才四月，气已微微闷热，穿着吉服，方若婳的额头渗出薄汗。

桦琳的笑声响得刺耳，从鼓乐声中穿出来。不知为什么，方若婳感觉头晕，支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站起来。

方若婳：“姐姐……”只了这两个字，忽然一阵锐利的痛从腹部穿上来，方若婳一个字也不下去，身子不由自主地弯了下去。

旁边的侍女们都已发现方若婳的异常，纷纷抢上来扶住方若婳。混乱中，方若婳看见桦琳惊愕地站起来，但随即又坐下，依然又冷冷的神情看着方若婳，对旁边的侍女发号施令。

方若婳记得以前读过健康杂志，在疼痛的分级里，灼伤是第一级，分娩是仅次的一等。方若婳从来不知道，原来流产也是那么疼的。就像从身上生生地割一块肉下来。的确也是的。

据太医，最初方若婳只是腹泻而已，但是因为腹泻得太猛，所以导致流产。

胎儿还不到两个月，的肉眼都看不清楚的一点，夹杂在血水中流去，不知落到何处尘土。

方若婳还不知道他曾经存在过，等方若婳知道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疼到最剧烈的时候，方若婳神志模糊，尖叫着抓紧辛莲的手。她不停地用手巾擦方若婳脸上的汗，念叨着：“再挺挺，再挺挺……”闵成弘被挡在门外，他不能进这个不祥的充满了血光的屋子，方若婳听见他隔着门在叫方若婳的名字。

那瞬间，方若婳恨他，方若婳痛恨每个给方若婳带来这痛苦的人，但只是一瞬间。

之后便又平静了。

方若婳醒来时听见黄鹂宛转名叫，阳光落在床前，闵成弘坐在方若婳身边，一只手握着方若婳的手。他靠在床头，迷迷糊糊地睡着。

方若婳一动，他便惊醒，又惊又喜。“若婳，你总算醒了？”

方若婳向撑着坐起来，但是一动浑身都酸疼，使不力气来。闵成弘也立刻按着方若婳的肩让方若婳躺好。方若婳只得努力扯出一个微笑给他，“我睡了很久？”

闵成弘看着方若婳，不答。

辛莲走过来：“殿下守了十三娘一夜呢，都劝殿下去歇歇，殿下什么也不肯。”

方若婳看出他的憔悴，心中有无可言状的感动。

一时，方若婳他们谁也不话，只是默默地对视。

后来，久到觉得也该些什么了，刚要开口，外面有人声传来。是桦琳来看方若婳。

闵成弘皱起眉头，怒色从眼里闪出。他向来温和，方若婳从未见过他有这样的神情，因为刚刚醒来，方若婳还未摸清首尾，也来不及什么，他已经站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方若婳躺在床上，听着外面传来的争吵声。

“你还来做什么？”

“我来瞧瞧她身子如何了，怎么，就不可以吗？”

“别人可以，你不可以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是什么主意！”

“得我倒糊涂了。殿下从来也不是话含含糊糊的人，知道我是不会拐弯的心肠，倒不妨大大方方明白了，我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你的心肠还不会拐弯？你的心肠若不会拐弯，十三娘如今会躺在这里？！”

“我听着殿下的意思，怎么好像是我害了十三娘？”

“你做的事，你心里头清楚！十三娘的茶碗里怎么会有泻药？”

“这我也正查着呢！殿下不必拐弯抹角，直了吧，殿下疑心我给十三娘下了药，是不是？”

“哼！”

“我不是我！若是我，殿下只管瞧着雷如何劈我！罢罢，殿下你也不用这样瞧着我，你是就是罢，你现在就将我捆上送大理寺去！”

……

方若婳乏力地闭上眼睛。过一会，用被子捂上耳朵。可是，声音还是断断续续地传来，轻微的，如从另外一个世界。

最终桦琳到底没有进来。闵成弘回转来，依旧坐在方若婳床榻旁边，面色潮红，气犹未消地喘气。

方若婳按住他的手，道：“不是她，不是桦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