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华直接挂掉了电话,往楼上走。
“叔叔。”
他停下,回头,
是那个孩子。
“谢谢。”小孩儿稳重懂事得不像那个年纪,“谢谢您救了我。”
这双眼睛,挺像。
苏梨华问:“你叫什么?”
那孩子摇了摇头,转头跑了。
苏梨华站在原地,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心口酸酸涨涨的。
门诊大厅。
陈香台在叫:“谷雨。”
“谷雨。”
苏谷雨回头看了楼梯口好几眼,才回陈香台身边:“警察叔叔说救我们的那个叔叔姓苏。”他抬起头,七岁大,还没被浊世染浑的眼睛里先有了忧和愁,“香台阿姨,我好像知道他是谁了。”
林东山从来不提,陈香台也只知道谷雨的父亲姓苏。
“香台阿姨好像也知道了。”
陈香台回医院的时候,将近六点半,柳飘飘已经下班了,她刚换完衣服从更衣室出来。
“站住。”
内科的大护士长,柯红英,是陈香台上司的上司。
柯红英从后面走过来:“你出去了?”
陈香台如实回答:“我请了两个小时的假。”
柯红英的目光上上下下地在她身上扫,旁边还有别的护士在,柯红英训斥的声音很大:“跟谁请的假?我在群里怎么没有收到通知?”
陈香台声音小小的,可那双小鹿般人畜无害的眼睛却不退不躲:“我跟陆先生请的假。”
柯红英年纪不大,才三十出头,长相是偏温和的那一类,只不过她的脾性一点都不温和:“你是护士还是陆先生的保姆?”
她秀气眉头皱着:“是护士。”
“护士就有护士的规章制度,我没准假,那你就是擅离职守。”
“院长”说她归小老板管。
柯红英打断,她妆容精致,眉眼锋利:“你现在是在拿院长来压我吗?”
她声音听似怯怯的:“我只是在转达院长的话。”
分明是个软性子,眼里却半分示弱的意思都没有。
柯红英觉得她就像那种毛茸茸的幼兽,看起来无害,其实有牙齿,也有爪子。她上前一步:“陈香台,别以为你给小老板当了看护,就能不把我、不把科室的规矩放在眼里。”
内科的大护士长不待见陈香台,这是整个内科护理部都知道的事。
“去系统里打假条,另外,把检讨书交上来。”
陈香台撇撇嘴:“哦。”
柯红英训斥够了,这才作罢,她一抬头,神色略慌:“陆少。”
陈香台闻言也回了头。
“是我准她出去的,”陆星澜应该是刚睡醒,头上翘着的那一小绺头发都没顺下去,他在蓝白格子的病号服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长羽绒,因为腰伤在身,走得慢慢悠悠,他瞥了陈香台一眼,问柯红英,“还要写检讨书吗?”
柯红英低头,哪里还有刚才嚣张气焰:“不用了。”
还有几步路,他突然不走了,腰累了:“过来扶我。”
他使唤他的小看护呢。
陈看护立马碎步跑过去,把手递上。
陆星澜看了一眼她的手,直接无视掉,他伸直胳膊,压在她左边肩膀上,高度刚刚好。
陈香台在前面领路:“陆先生,谢谢您帮我解围。”
不傻,还知道别人在为难她。
“你得罪过她?”
她闷声闷气的,不开心:“也不算,我跟她侄子相过亲。”
“嗯。”
然后呢?
“我报警抓了她侄子。”
陆星澜扭头,在等她下文。
“那个男的不规矩。”她也扭头,耳鬓的碎发在他手背上一刷而过。
像是羽毛在挠人,软软的,痒痒的,
陆星澜舔了下唇,手挪开点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无关痛痒的语气问了句:“手怎么了?”
他刚刚就注意到了,她手腕上缠了绷带。
“扭了一下。”她动动手腕,“不疼。”
陆星澜打了个哈欠,他管她疼不疼。
两人刚到病房门口,还没走进去,里头就传来姚碧玺女士的声音:“回来了。”她围着病床前那张桌子在忙活,“马上就可以吃饭了,先坐会儿。”
这开场白,像不像小俩口刚回家热心的婆婆张罗了一桌好饭菜?
陆星澜进去,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提醒姚女士:“这里是医院。”
姚女士把桃花粉的餐盒摆放好,用桃心状的碗盛了两碗汤,再放上两双情侣餐筷:“医院怎么了?医院就不能吃点好吃了?”她把蜡烛也点上,“香台啊,你吃晚饭了没?”
陈香台刚想撒个小谎,肚子就叫了,好饿:“没吃。”
姚女士热情地相邀:“那坐下一起吃。”
她犹豫了好久:“好。”虽然给不了很多口水,但苍蝇腿也是肉啊,她笑得乖巧,“谢谢陆夫人。”
姚碧玺女士露出了姨母笑:“客气什么,坐啊坐啊。”边说着,她边从她超大的包包里,拿出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
陈香台立马提醒:“陆夫人,陆先生感冒还没全好,不能喝酒。”
还是个会疼人哟。
姚碧玺是越看越满意:“没事儿,不喝也行,倒上图个气氛嘛。”烛光、红酒、晚餐嘻嘻,搞起来!
姚碧玺女士疯狂给陆星澜使眼色:快搞快搞快搞起来!
陆星澜视而不见。
姚碧玺给他扔了个白眼,扔完,转头对小姑娘笑眯眯:“你们慢慢吃,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陈香台把人送到门口:“陆夫人慢走。”
陆夫人摆摆手,不带走一片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