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堑口是从应天城到应天山的必经之地,也是定水的发源地,这注定让它成了大暠朝最重要的地方之一。
因为控制住了天堑口,就等于控制住了定水,而控制住了定水,就等于控制住了应天城。所以天堑口历来驻有重兵,以防万一失陷,祸及应天城,进而祸及大暠的天下。
天际微明,正是拂晓时分。微微刺眼的阳光照进天堑口,把里面已经封冻了的江水掺进了层层叠叠的碎金,这时看向江面,会发现江面是镀了一层金的。
季长醉与吕惭英在马上隔江对望,他们在应天山上走了六天,现在终于要分别了。
吕惭英道:“季兄,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们又要别过了。”
季长醉道:“天下还有无数重逢的酒宴的,我们他日定会再见,到那时再好好欢聚一番。”
吕惭英手执长鞭,大笑道:“既是如此,我们来日江湖再见!”说完,转身策马而去了。封不贵一声不吭地跟在他的身后。
季长醉望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等到那背影再也望不见了,调转马头,高声道:“我们走!”
章子丘骑马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他这几天都很纠结,因为他找不到下毒的机会,或许是他故意找不到下毒的机会,因为一到午饭的时候,他就会找一个借口跑出很远,等季长醉他们都吃完饭了,他才会回来。这样他就可以对自己说,不是自己不想下毒,是实在找不到下毒的机会。但他其实也清楚,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所以每当夜间的山风在他的耳边呼啸的时候,他的脑海里都会浮现出那天章古明向他下跪的样子。
那时章古明双膝跪地,把章子丘的手抓得很紧,脸上老泪纵横,让他感觉心里好像有一把无形的锋利的小刀在不停地搅着,快把他的给心搅碎了。
所以他才会答应把秘籍带回岚岗派,但他这几天来确实没看到过秘籍的影子,而且他确实对季长醉心怀好感、心怀感激。如果不是季长醉,他怎么能找到师伯,怎么能把师伯从应天大牢里接出来?
所以他就算看到秘籍了,他也没办法偷走秘籍,更没办法对季长醉下毒,他还涉世未深,这种恩将仇报的事,怎么也做不来的。
季长醉当然明白章子丘现在的想法,但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因为一方面章子丘可以说是赵指柔要他保护的人,另一方面章子丘这个人并不让季长醉感到厌恶。
在季长醉的世界里,只要不是让他感到恶心和厌恶的人,很大的概率会成为他的朋友或兄弟。
但这样的朋友或兄弟是很难长久的,因为绝大多数人总是在改变的,一个人很有可能今天还不让季长醉感到恶心和厌恶,明天就让他感到恶心透顶了。
季长醉有时候常常会想,这世上的人除了我之外,是不是人人都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