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在外,总会省去那些近乎苛责的繁文缛节,尤其是对于贱籍出身如今只是贴身婢女的丁玲,都可上桌进餐。
其实只是崔流川对此感触不深,从平民百姓开始,蹭蹭递增,越往上,规矩等级愈森严,这人间的顶点,便是那座高高的宫墙。哪怕是主人家极其宠爱身边的下人,也绝对很难允许上桌进餐。
对此,李莫申不止一次旁敲侧击敲打过婢女丁玲,在外,只要在他所允许的规矩内,大可自行其事,但倘若回到李家那座宅子中,就不会是如此,会有诸多规矩礼数,一旦有半分僭越,第一个饶不了她的,也是李莫申。
对此,如今已经收敛不少似乎已经认命的丁玲,也是真的记在心中。
红白相间的肉片落入火红滚热的汤水中,不用等太久,捞到碗中蘸一蘸酱料,赶紧送入口中,又麻又辣又烫,那滋味儿,在这寒风凌冽的冬日,别提多爽快。
一碟羊肉片下锅后,火锅汤便有了油水,接下来,各种素菜就能下锅,尤其是那碟鲜嫩的冬笋,确实是李莫申的心头好,除了刚开始吃过几筷子肉之后,就和那冬笋较劲去了。
得以落座的丁玲也没闲着,胳膊不够长的白衣小童指哪儿,她就夹哪,送到小碗中,很快小嘴周围就满是油渍。
与之前一口吞掉飞狐峪山大王洪固脑袋的血腥场面,天差地别。
张巨天突然提议要不要小酌两杯,吃火锅不喝酒,是要天打雷劈的。
李莫申点头说是,吃得浑身舒坦的崔流川也无异议。
汉子放下筷子起身离座,很快就抱着一小坛酒返回,笑道“这可是上好的女儿红,听说是我太爷爷在我那不曾见过面的姑奶奶落地的时候,就埋在树下,只是后来我那位姑奶奶为情所伤,后遁入空门,所以这坛女儿红就一直不曾开启过。别说我吹牛,这坛女儿红,往少里说,也有七八十年光景,有银子都买不到,这还是当时密封好,不然肯定半点不剩,不过如今也只剩多半坛,再放下去,也肯定就没了。”
李莫申神色尴尬,伸到锅中的筷子收了回来。
坐在对面的婢女丁玲神色有些不自然。
只有崔流川面带笑意。
汉子挠挠脸,“咋啦?”
继而汉子大怒道“真没吹牛,比真金白银还真。”
崔流川笑着解释道“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一些其他往事。”
汉子更纳闷了,回到座位落座,将酒放在眼前,“咋个回事?说说呗。”
崔流川看向神色尴尬的李莫申。
李莫申猛地一拍桌子,顺手抄起摆放在张巨天面前的女儿红起身,然后豪迈地掀起酒塞,随手丢开,狠灌了两口,“好酒!”
张巨天瞪眼道“麻溜的,不然这两口酒的账就要立马算一算了!”
李莫申继续装疯卖傻,“酒是好酒,就是后劲儿有点大,本少爷醉了,啥也听不见听不懂。”
最终企图装疯卖傻蒙混过关的李莫申还是将如何与鸡窝头牌如今是他贴切婢女的缘分言简意赅当作一件趣事娓娓道来。
汉子张巨天听完后捧腹大笑,如果不是地方小施展不开,都要躺在地上满地打滚,朝李莫申竖起大拇指,“兜里都没银子,还有胆子找头牌喝那杯女儿红,想不佩服都不行。”
李莫申没好气道“滚蛋,那也好过你打着摸骨看手相的幌子去青楼解馋。”
一顿火锅吃得热热闹闹的、大汗淋漓,期间那坛女儿红,大多数都进了李莫申和张巨天肚子里,崔流川和丁玲,则是每人一杯。不过是崔流川个过一杯之后就捂住杯口,表示已经够了,而丁玲那杯,则是抠门的李莫申不愿多给。
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红光满面的李莫申放下筷子后,对同样微醺的大髯张巨天说道“再过几天,我们应该就要启程离开了。”
这是崔流川与李莫申在丁玲出门购买食材后敲定下来的,所以崔流川对此并不意外。
汉子哦了一声,瘫在椅子上,双手拢袖,即便是穿上一身锦衣华服,仍是市井汉子作态,然后他偏过脑袋问道“什么时候滚蛋?”
李莫申轻拍张巨天肩膀,“初
步敲定是后天一大早就启程,不过也可能会晚上那么一两天,但如无意外,应该不会有太大出入。”
汉子罢手不耐烦道“走吧走吧走吧,正好我还能过两天清净日子。”
李莫申笑道“张巨天,如果你以后混得连饭都吃不饱,就去幽州府投奔本少爷,都不用问路,到了幽州府城,随便拉条狗,都知道李家宅子在哪儿,很好找。当然了,如果想本少爷想念得紧,也是可以的,到时候领你挨家逛青楼,每天被窝里的娘们,能让你三年都不带重样儿的。”
张巨天砸吧砸吧嘴,“听你这么说,老子现在都有跟你去幽州府长见识的想法了。”
然后张巨天笑道“不过都快过年了,出远门不太合适,幽州府去肯定是要去的,不过得等些时候,兴许是开春之后,兴许得过个一年半载!”
李莫申脸上笑意浓浓,“随便什么时候都行!”
汉子懒洋洋伸拳轻捣李莫申胸口,“就这么说定了?”
李莫申仍搭在张巨天肩膀的手掌轻拢成拳同样捣在汉子胸口,“必须的!”
今日散布在壶口镇的秘报传来消息,李莫申身边的婢女在镇子店铺里购买过诸多食材,最终回到镇子中心东关巷一座破败宅邸中,为免恐打草惊蛇,便没有进宅子查探,但一直有秘报守在宅子周围,一旦有风吹草动,必然会第一时间上报。不出意外,应当一行人这些日子,都在这座以前未曾注意到过的宅子中养伤。
苍耳心中大定,但同样心中觉得更为古怪,为何有这么一座藏身之所,先前进入镇子中的暗哨为何都未曾注意到过?甚至他自己都亲自将镇子刮地三尺,东关巷自然去了不止一次,按理说,应当会注意到。
这不合常理!
难道说四人中,有山上修道之人?否则如何能在他以及数十暗哨的眼皮子底下这么长时间都不曾露出半点狐狸尾巴?
只是苍耳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真有,即便面对他们没有绝对的胜算,但如果更早之前就能抹除一切蛛丝马迹,为何会三番两次让那些死囚找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