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狸救走了朱灿,而“南阳王府”三千将卒的死活,他却是顾不上了。
他飞上一座土丘,将朱灿摔在了地上,斜眼睨视着半天爬不起来的、伤重的朱灿,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命,我只救一次。日后你死不死的,与我无关。”
隗狸的语气有几许冰冷,这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意外。他是有多久未被他人牵动情感了?也许久到连他自己都已经忘记了时间。然而今日,他非但对郭旭扬产生了稍许兴趣,亦对朱灿多了几分厌恶。
将朱灿扔在山丘上,这个人的死活,隗狸已懒得再管。他望一眼两军交战之地,浑水漫漫,唐军正在捞捕围堵被水冲散的南阳军。他收回目光,小巧轻薄的嘴唇抿了抿,心道:“这‘唐王府’么,有点意思。而郭旭扬你……又能走到哪一步?”
隗狸将胸前的褐发拨至身后,山风扬起他柔顺的发丝及洁白的衣袂。他缓缓地向商州城的反方向越走越远……
朱灿调息挣扎了半天,终于顺了一口气儿,能够站起身来。他居高临下,看到自己的士兵要么身死、要么被擒。他紧握双拳,暗暗立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但转念想到那可怕的洪一极有可能再追杀过来,他哪里还会去管军队人众的生死,赶忙跌跌撞撞地寻着隐蔽之地遁逃而去。
自从郑元璹依郭旭扬的要求,打开下方出水口之后,遭遇水害的南阳军绝大部分获得了一个活命的机会。但是,他们的“南阳王”朱灿,彻底地抛弃了他们。失去了君王的士兵,早已失去了战斗的勇气。
不少漂浮在水面上的士卒被大水冲到了下方排水口,一大堆人挤在了水口处,一个个挺扭着湿滑污浊的身躯准备爬起来夺路而逃。岂料唐军事先已在下方布好了铁网,大网一收,将一批又一批的战俘网起便拖走。
在“渊界”交战的南阳军本就比唐军还少五百人。结果战事一开,南阳军先被沼泽吞没一众人马,又死伤于石块下数百,之后两翼之兵被唐军砍倒百余人,最后洪水一放,近千人直接被浊浪无情吞噬,期间更是被游离的唐军“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甚至有数十人成为自己的君主——朱灿霸道掌力下的亡魂。此刻,还能活着喘气的南阳军,约只剩下一千七百人。
外围负责拦截的唐军,步兵骑兵将阵形向前推进,对这溃散的千余残军进行全面扫荡围剿。朱灿此战,可谓是全军覆没。
寒冬已至,黄昏降临得更早更快了。日落西山,却无红霞,苍茫大地广阔而清冷。狂风卷过残叶,天空中渐渐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商州城,刺史府。
“旭扬,你慢点儿。小心肩上的伤。”黄伊榕圈扶着郭旭扬的左臂,将他安顿在靠椅上。
“榕儿,我真的没事……”郭旭扬无奈地苦笑,他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瞧了瞧周围的人。而那几个人都很识趣地当作完全没有看到郭黄二人的亲昵举动。
黄伊榕其实老早就注意到了郭旭扬的“赧然”,但自从郭旭扬今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自己搂进怀里之后,她发觉自己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我就是喜欢旭扬怎么了?别人管不着!旭扬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一定要照顾好他!”黄伊榕轻咬着朱唇,内心倔强地想着。
“榕儿,你也去坐下吧,说正事要紧。对吧郑大人?”郭旭扬向郑元璹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黄小姐,请您上座。”郑元璹很通透地接过了郭旭扬的话头。他略微躬身,将刺史府首座给“国定钦使”黄伊榕让了出来。
黄伊榕又习惯性地咬了咬下唇,她望了郭旭扬一眼,神情有些幽怨。她自幼聪慧机敏,自然深知郭旭扬这样一个在刀光剑影中滚打多年的铁血汉子,骨子里是很硬气的。“在外人面前这般儿女情长,缺乏男子气概。旭扬他……一定浑身不自在吧?我……应该多考虑他的感受。”
“我明白了。”不知何故,黄伊榕的内心涌出一阵说不出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