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雨薇近乎是“冷漠”地看这一幕的发生,她的眼神在墨永繁死的那一刹那出现一瞬间的波动,但马上就变回“冷漠”的样子。
安应天将墨永繁的尸体随手丢弃在暴雨也冲刷不了的血泊之中,他恢复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身份,一个无情无欲杀心不灭的极皇。
“凡人,本座本来想折磨你,让你在痛苦中死去。但现在,本座没有这个欲望了。踩死一只蝼蚁的感觉实在是太无趣了。既然墨子旭宁愿看着他的血脉消失也不愿意出来,那本座就送你们一程吧。”
“等等。”
“嗯?”
“你杀过很多人吧。他们应该都在临死之前受到过你的折磨,他们奢求你给他们一个痛快,或者跪求你给他们一条生路。”
“凡人,你究竟想说什么!”安应天平静下来的情绪泛起波澜,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本可以动动手指就灭杀眼前这对母子,但他眼前这个所谓凡人的话却让他有些烦躁,以至于他没有第一时间就杀了小天歌母子。
也许是王雨薇太镇静了,镇静得不像是一个凡人应该有的样子。
就连已经死去的墨儒昌,武皇四阶的存在,都做不到这个地步。
真正的,没有一丝丝的害怕,或是恐惧。
王雨薇仰起头,那张年近四十的脸即使在墨家这样的武族中,也抵挡不了岁月的侵蚀,皱纹和白发在她身上生根发芽。
她是一个凡人,一个平凡的妻子,一个平凡的母亲。
现在,她要为了她的孩子,争取最后一点活下去的机会,所以,她才无畏。
一个为了孩子而无畏无惧的母亲。
她很平凡,她很伟大。
“你是高高在上的皇,你视人命如草芥,你不会为不小心踩死一群蚂蚁而心生愧疚。但你会疑惑。你会疑惑为什么你做了那么多,给了他们生的机会,给了他们一步登天的机会,但他们依然像个傻子一样冲出来,在死亡面前像个傻子一样永不退缩。你很疑惑,不是吗?”
这是一个细心的女人,是一个充满智慧的女人,通过种种蛛丝马迹,准确把握住了一个皇境大能的心理。
或许,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小瞧了这个凡俗女子,即使她是一个凡人,却与墨永繁相知相爱,她真是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吗?
“哦?有趣!你的意思是,你知道原因?还是说,你打算以此交换你们的生命?”
“我们的命,是我们的,不需要任何交换。”
“凡人,你开始让本座有些不忍心杀你了。告诉本座原因,我不杀你,如何?”
王雨薇蔑视地望着安应天,仿佛她才是极皇,安应天只是连蝼蚁都不如的东西,她缓缓开口
“因为他们是武者,是人。”
“生而为人,他们面对诱惑的时候会犹豫,面对幸福的时候会开心,面对悲伤的时候会哭泣,面对死亡的时候会恐惧。”
“生而为人,他们虽然自私、贪婪、傲慢、嫉妒、淫惰,但是他们同样自强、诚信、勇敢、宽容、正义。”
“生而为人,我们有大脑,所以我们学会思考我们有心,所以我们开始喜怒哀乐。”
“但最重要的,生而为人,我们有脊骨。它支撑着我们行得直、站得稳、坐得住。它让我们知道什么是卑躬屈膝,它让我们知道什么是奴颜婢膝,也正是它让我们人知道,脊梁一旦弯了,就再也直不起来了!”
“歌儿!记住了吗?墨家脊梁,纵死不折!宁死不屈!”
暴雨打在这个女人的脸上、身上,电光在漆黑的天穹中不敢游走,雷霆在九霄的深处不敢冒头。
“娘娘”小天歌哭喊着抓住母亲的裤腿。
“记住了吗!”
王雨薇不再是那个温柔的母亲,而是一个严厉的父亲。墨永繁走了,她要承担起墨永繁还没来得及教导儿子的责任。
小天歌拼命点头,泪水和雨水一样滂沱。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凡人。”安应天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悲喜,没有闪电,雨幕和黑夜掩盖了他的神情。
“应天,你是皇,你主宰生死,奴役众生。但你不是人,所以你注定遭人唾弃,无人爱你。”
“人?我拥有绝世的力量,谁敢唾我弃我!我拥有无上的地位,谁敢怨我恨我!既然你要脊梁,那我便赐你死亡!”
天地元气汇聚成一柄剑,或许是因为杀意的缘故,剑成血色,凶灵挣扎。
雨落,剑至。
王雨薇转过身,面向小天歌,血红色的剑穿过王雨薇的心脏,殷红的鲜血溢出她的嘴角。
安应天静静地站起一旁,或许是这个女人的话让他动了恻隐之心,允许一个母亲做最后的告别。
她轻轻地摩挲着小天歌的脸,她的眼中盛满了温柔的光,她轻声说道:“歌儿,娘亲爱你,娘亲很爱很爱你。娘亲好想看看歌儿长大的模样,看看歌儿娶媳妇的模样,看看歌儿当父亲的模样……娘亲好想一直一直陪着歌儿……歌儿长大的样子,一定比你爹还帅……歌儿的妻子,一定比娘亲还要漂亮贤淑……歌儿的孩子……”
王雨薇大口大口地吐血。
“娘亲……娘亲……不要离开歌儿啊!娘亲!”
小天歌紧紧抓住王雨薇在他脸上的手。
王雨薇从怀中取出一枚圆环形玉佩,玉佩用红绳绑着。
“这是娘亲带到这个世界唯一的东西,你要一直戴着它,直到遇见你爱的女孩儿……咳咳!”
王雨薇将玉佩交给小天歌,小天歌紧紧握住温暖的玉佩,原来,王雨薇一直将这枚玉佩带在身上。
“记住……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