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辞心中也似是有了一个结,这是一个没有来由也没有去处的心结,他这几日时常因此而困惑,但却不知道究竟为何物。他被李沉舟这般一问,似是有了些头绪,他没有迟疑,随李沉舟上了路。
华山山脚下,积雪化作了一条清溪,缓缓流向远方。
李沉舟俯下身子盯着潺潺流水,他竟是一条鱼儿也没有瞧见。
“水至清,则无鱼,是这么个理儿不?”李沉舟问道。
别辞一本正经地答道:“这是积雪融化形成的一条新河流,鱼儿怕是还没有孕育出来吧。”
李沉舟一愣,这才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
这世道变了,变的不仅仅是这一条新生的河流,还有那万千城郭与毗舍。华山脚下不知何时聚集而成一小山村,或许是那些流窜的难民,在此安了家落了户,远远望去可见炊烟缭缭,隐约可听见孩童朗朗读书声,俨然一派安居乐业之景。
李沉舟也曾幻想过这般娴静的日子,但他明白这些终究与他扯不上关系,他没有亲人,自然享受不到这般幸福光景,但此般遇着了,他便还是忍不住要去瞧瞧,也算体味体味。
村口有一颗参天的银杏,河流顺着树根边下流过,嫩黄的叶儿兜兜转转落在地上,被李沉舟步履带来的风儿扬起落在溪水之上,随波而去。
李沉舟望着远去的黄叶,他本该有些许同病相怜之感,但此刻心间却一丁点波澜也没有。
别辞轻拍这个呆愣的青年人的肩膀,低声道:“你要来,又为何驻足在村口迟迟不入?”
李沉舟没答复,他刚刚理清的思绪片刻间又乱了。
落花村,不大也说不上小,一条车马道将两边居所隔开绵延深去。此时已是黄昏傍晚,当是劳作的汉子归家与妻儿团聚之时。李沉舟在峡口镇时,就很是羡慕那些在家等候着爹爹归来的孩童,他倒不是羡慕孩子们口中酸甜的糖葫芦,却是那股家的安定感,让他神往。
李沉舟瞧着一边透红的窗户纸,听着屋内女子细微的脚步声。这是一四口之家,夫妻二人拉扯着一小孩子,往上还有近百之年的老母亲。这样的日子,是李沉舟想都没敢想过的。
可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这一家人的温馨之感,没有亲切的呢喃,也没有孩童央求父亲的美好愿望,就连老太太对孙儿的悉心呵护都没有,这一家四口冷漠地坐在桌前,兀自扒弄着残缺瓷碗里的白米饭。
车马道另侧的一户人家,房门半掩。李沉舟站侧目瞥去,是一位母亲照料着小女儿,相比之前那户人家显然要落寞许多。那女子神色憔悴,凌乱的发丝微微弯曲,她瞧见了李沉舟,冷冷地望着他,二人对视了许久,那女子才淡淡道:“二位哪里人?”
李沉舟答道:“这位道长是华山上下来的,我......来自挺远的地方便是了。”
女子起身将半掩的房门推了开来,而后转身为他二人沏了茶。
“进来坐坐饮杯茶吧。”女子低声道。
此时已是暮色苍茫,行了一天的二人自是口干舌燥,一杯淡茶真是求之不得,待得暖流入胃,疲倦的身子方才回过了一口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