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段越睡在那张干净得有些夸张的床上,辗转反侧。
半夜的时候,她起来上厕所,看到客厅里蜷在沙发上的易龙,想起了他悲惨的身世,不禁心生怜悯。
易龙翻了个身,毯子掉了。
为避免弄亮声控灯,段越脱下了拖鞋,光着脚丫悄声走了过去,捡起地上的毯子盖了上去。
窗子被封死了,没有月光照进来,此时的屋子很黑。但由于段越一直没睡,眼睛早就适应了这浓浓的黑暗,所以,她还是能看清易龙侧脸的轮廓。
那样的轮廓,线条清晰,虽柔和得似水,却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刚强与倔强,真好。
之前段越觉得自己挺惨的,妈妈去世了,爸爸又那个样子。但看到易龙,她又觉得自己好幸福,有那么温柔的小姨照顾着,那么好的哥哥守护着,自己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感慨过后的段越刚想往回走,却突然被抓住了手。
段越一惊,刚想挣脱开,却听见了小声的啜泣声。
不知怎的,心里一软,段越没有躲开,也没有喊,任凭他攥着自己的手。
段越轻轻握了握,算是回馈。
直到啜泣声停止了,微微的鼾声响起,段越才缓缓松开手,悄悄回到卧室的床上,香香甜甜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上,易龙睁开了眼,脑子睡得有些沉,头顶的声控灯已经亮了,有些晃眼睛。
易龙游魂一般坐了起来,却闻到了屋子里满是浓浓的米香味儿。
只见段越双手垫着毛巾,捧过一大碗白粥放在桌上。见他醒了,赶忙招呼道:“快去刷牙洗脸,吃饭了。你家呀,除了还有半袋大米,什么都没有,我只能做这个了。”
易龙嘴唇颤抖,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只能乖乖地坐起。
穿上拖鞋,他又看了看段越,说了句:“喂,那毛巾可是我擦脸用的。”
段越此时正端着另一小碗粥,放在自己的位置上。听到这话,段越吐了吐舌头,将手里的毛巾扔向易龙:“还你,又没弄脏,小气……”
易龙接过毛巾,搭在肩膀上,呆滞地飘进了卫生间,一顿又洗又漱后,干净清爽地回到了客厅,坐在餐椅上,盯着面前的那碗白粥,出了神。
刚拿起勺,段越突然想到了什么,两眼放出兴奋的光芒。
只见她兴奋地站起身来,颠儿颠儿跑向冰箱,拿出了那罐还没开封的蓝莓酱,使劲拧开了。
还好,盖子不紧。
段越哼着小曲跑过来,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勺蓝莓酱,均匀地铺在易龙那一大碗白粥上,自己也舀了一勺,铺在那一小碗白粥上。
“这样就有滋味了,不再是寡淡的白粥了。快点儿,尝尝看,好不好吃。”
易龙面无表情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白白紫紫的,很是好看。撮了一小口,有点儿烫,但真的很好吃。
好多年,早上都没吃到过热粥了,自从初二那年以来。
啪嗒,啪嗒……眼泪断了线,不听使唤地掉进粥里。易龙的大手一把捂住了脸,双肩颤抖起来。
段越也放下手中的勺,就这样看着对面哭泣的男人,心里又慌又堵。
突然,易龙的手机响了,不合时宜地。
段越像得了救命稻草一样,腾地站起,跑去沙发拿手机,慌乱地递给易龙。
易龙接过手机,猛吸了一下鼻子,看了一眼屏幕,滑开了手机,瞬间一脸讨好,低眉顺目道:“喂,三爷。”
“哦,好,好好……行,我知道了。您放心,我这儿很隐蔽……嗯,那行,那我一会儿过去一趟。”
挂掉电话,易龙的脸一下沉了下来,长长呼出一口气,用手背抹干眼角的泪。
“我可以走了吗?”段越双手叠合在桌子上,满怀期待地问道。
易龙眼睛看向一边,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情绪低落道:“可能还得委屈你再在这儿呆一阵子了。”
“为什么?!”段越撅起了嘴,很是失望,有些要哭了:“我今天必须出去!”
“一天都不行?在我家呆着,这么难受啊……”易龙也很失落。
“可是今天是我生日,我必须跟我爸、小姨和我哥一起过!”段越义正辞严,一脸愤懑。
易龙刚进嘴的一口白粥淌了一下巴:“什么!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4月22号,就今天,我必须回去!”段越的眼睛已经红了。
易龙沉默了片刻,端起那一大碗粥,也不顾烫不烫了,咕嘟咕嘟都倒进嘴里,扯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腾地站起来:“我想办法,我现在就去见三爷,你等着。”
易龙外套也没穿,就早上起来这一身,拿起钥匙和手机,三步并两步,开门就出去了。
随着防盗门“啪”地关上,外面传来了钥匙反锁的声音,段越盯着那扇门,苦涩一笑。
江宅中,卓展一边咬着文叔新烤的面包,一边在摊开的地图上画着圈圈。
昨天晚上他已经去刘各庄的屠宰场和香墅苑的探查过了,他能确定,段越不在这两处地方。看来顾三爷这次是动真格的了,藏得很隐蔽。
手机响了,是段飞,卓展放下面包,赶忙接起:“喂,段飞?”
“壮子回电话了,他现在往你那儿赶呢,一会儿就到。”
“嗯,明白了。你那边怎么样了?”
“翔子成功黑下两个,我跟他在一起呢,一直在看。刚才在在中南广场这边看见易龙了,往香墅苑那个方向去了。”
“哦?太好了!”卓展眼睛露出兴奋的光芒:“告诉翔子,继续弄,一定把易龙盯紧了。”
“还盯着?要么我去香墅苑那儿等着,咱把易龙也捆了,一命换一命!”段飞情绪有些激动,因为长大小,自己的妹妹看是头一次脱离自己的监控留宿在外,他这一夜度秒如年,若是此时眼前出现一个别着黑领章的人,他都能冲上去杀人。
“不行,别冲动,隐土邦可都是些刀头舔血的人,万一他们狗急跳墙……”卓展停住了,没再说下去。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卓展听到了很粗的喘息声,半晌,才传来声音:“行,我知道了。我跟翔子继续看了,有情况再打给你。”
嘟嘟
卓展缓缓放下电话,看向窗外,眉头越聚越深,他的心底,滋生出一个大胆又可怕的想法。
段越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房间里呆了一整天,下午的时候,易龙才回来。
厚重的防盗门一打开,易龙便一脸堆笑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