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人的力量是弱小的,当死亡来临的时候,除了听之任之,毫无还击之力。
我以为枪声之后,倒下的那个人一定是我,然而奇迹就那样发生了,小白悬在空中的手耷拉了下去,随后整个人倒在了地上,双目直视,满脸惊讶。
“好久不见!”
一张熟悉的脸朝我微笑,美得不可方物。
“是你!你怎么”
“我哥不放心你,我就来了。”
朱珠还是如我印象中那般不可一世的叛逆,举止间哪里像是一个女子,分明能顶两三个汉子,可她的眼睛清澈地如一池湖水,透明见底,坚定地没有丝毫游移。
“别动!”
趁我和朱珠说话之际,赵玉寒妄想要从地上捡起原本在小白手上的枪,还好被朱珠发现了。她用枪指着赵玉寒的头,捡起地上的手枪递给我。
“拿着,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别老给我哥添麻烦。”
我无言以对,被朱珠从死神手上拉回来后,我感觉我整个人似乎还在梦中。
“认识我吗?”
赵玉寒摇摇头。
“我想我怕是该叫你嫂子,不对,应该是嫂子之一。”
“你是朱珠?”
“你还听了解他的嘛。”
赵玉寒不再说话,有一支枪在自己的脑袋上,随时能让自己迸裂,我想谁也会吓得不想说话。
“嫂子?你们认识?”
“理论上我有三个哥,虽然我一个也不想认,但不管我认不认,该死的法律是要认的。她是阔的情人,阔把她藏得很深,我们都是最近才知道的。”
“原来是他,是阔把你安插在颜岩身边。”
赵玉寒笑了笑,不知为何,她看上去面目竟有几分解脱的轻松。
“从帮他做事那天起,我就料想到自己不会有善果,还好,这个结果不算太坏。”
“我倒是挺想杀你的,一个连身体都能出卖的女人,真叫人恶心。”
朱珠的话太过刺耳,我忍不住去将她拉开。
赵玉寒固然可恨,但身为女人,我竟也有几分同情,在爱情中失去自我的那一方,是可怕而危险的,魂魄已经不由自己主宰,那躯体不过只是一道任人摆弄的皮影。
站在赵玉寒的立场上,她真的很难逃脱这以爱为名的宿命。失去双亲,遭人,已经让她流连地狱,阔的出现,让她误以为是解救,却未曾想过,是一脚踏入了另一个地狱的大门。
“赵姨,我叫你一声姨,是因为无论如何,你依然是凌峰的母亲。可是你想过你儿子凌峰的感受吗?自己的母亲杀了自己的父亲,他要是知道,会生不如死。”
“我还以为你了解他,看来是我高估了你。在他的生命里,原本就没有父亲的存在,我也尽力疏远他,就是希望他能够早点认清现实,可以孤独而坚强地一个人活下去。你们一定以为我不爱他吧?”
赵玉寒又一次开始自嘲地笑着,笑得人毛骨悚然。
她撩起衣袖,手臂和手腕处布满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刀痕。
“哪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他可是我怀胎十月,疼了一天一夜生下来的,我故意不给他母乳,故意与他分开居住,我想他想得发狂的时候,我就用刀子在手腕上割自己,痛了就知道,不能让儿子痛,要忍住,不要去找他,不要给他希望”
说话间,赵玉寒已经哭成了泪人儿,瘫坐在地上。
我与朱珠面面相觑,我想她和我一样,都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幕,我们都在心里谴责着那个试图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批判别人的自己。
这人世间的苦痛那么多,还长得不一样,如若不是身处其中,又怎能感同身受。
后来,我和朱珠离开了赵玉寒的画室。
对于最终没有杀赵玉寒这件事,朱珠的解释是“我哥说了,让我不许乱杀人”,但我知道,她是心软了,朱珠平日嘴上总离不开打呀,杀呀,对这个也看不惯,对那个也有意见,但本质上是一个善良而真诚的女孩,她爱憎分明,直来直去,有爱,便言听计从,有恨,便嫉恶如仇,说实话,我有时候挺羡慕她,至少活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