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一刀无视了信侯与第八魔将的阻隔。
这对于神圣帝国的威严是一种嘲讽,同样也是对草原深处的魔将一种挑衅。
在这一刻,卓一刀成为了所有人的敌人。
更何况他现在的姿势是正准备拔刀。
对着隐月公主的车厢抽刀而出,这点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人没有谁不会不知道。
一时间,所有樱枪,所有长刀,都对准了卓一刀。
冰冷的樱枪上闪烁着冷冽的光华,似寒光乍裂让人心生寒意;军士长的长刀强大的真元之力流转其上,隐隐有着龙吟虎啸之声。
更为厉害的是,这些将士都列出神圣皇帝当年荥阳死战的阵形,可以说这种阵形一旦摆开就是抱着同归于尽,不死不休之势。
反倒是在场的魔人没有作出明确的反应,这样的反应当然是因为此刻的第八魔将还正慑于卓一刀所展现的“领域”之威。
在那些很遥远的故事里,领域是一件令人向往的事,因为凡修炼出领域之人,都可称之为圣,不在为尘的凡人,手段之强,通天彻地,无所不能。
在那些不远的故事里,荒国那位暴君,还有神圣帝国几位巨头都是这样超凡于世的云上之人。
在场诸位魔人所能及的故事里,只有那位神秘的魔帅,以及那位伟大的魔王才修炼出领域。
可他今天竟然碰上了一位这样的大能,并且是敌非友。
不知道这是一种天大的幸运还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卓一刀的刀速比所有人思绪的速度要来得快,在他们还未明显的防御时,他已经拔刀,到一斩而下,到最后收刀,一气呵成。
所有人都震惊无比。
王横、李十三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想说点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但随着这一刀下去,又看着眼前奇异的一幕,只能张大了嘴,瞪着眼,发不出声。
只有副将看着马车架子分崩离析,车厢四分五裂,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的神色,像极了天边正在变暗的天色,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以智谋闻名天下的信侯从头到尾一点不慌张,甚至意外的神情也没有展现过。
他看着那位一身红衣,头披着花样繁复却又尊贵无比的红盖头,不见真容的隐月公主,心头隐隐的有点痛。
所有人都以为他闭着眼是在装睡,是圆滑老道的处事手段,没人会知道在他看似刚硬手段背后还有一颗柔软的心,他那些刚硬手段注定会给某些人带来悲惨结果。
比如牺牲的隐月公主,她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成为这段历史的祭品,所以他一颗经历了人世变迁的心仍会隐隐作痛。
“你这样做又能得到什么?”从头到尾,信侯都相信卓一刀不会对隐月公主有任何不利,只是执意毁掉这趟和亲之旅。
风雪将隐月公主的红盖头吹得飘扬。
隐隐的盖头下一幅倾城之容若隐若现。
分崩离析的车厢,被真元崩烂的毫无规则的插在土壤里。
那四匹马不知是因为这太过凌厉的一刀太快还是太慢,竟没有一点动静,静静站立着。
第八魔将在心中再一次确定了眼前的刀客是属于怎样的人,自己与他的差距到底有多远。
卓一刀没有回答信侯的话,因为他相信,有许多事情信侯也不知晓。
确切的说不是他不知晓,只是他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不愿意去猜测人世间最肮脏最卑劣的人心。
卓一刀凭空一抓,手中真元仿佛游丝游移,全部汇集到了隐月公主周身,将她笼罩起来。
卓一刀的真元霸道如烈火焚烧,真元汇拢,合在隐月公主周身像是在为她焚烧什么,力道控制的十分精妙,不致于伤到她本身一分一毫。
转瞬即逝的时光,一阵黑烟便从隐月公主天灵盖上升腾而起。
所有人都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凭着直觉都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信侯微眯的眼睛霍然睁大,他的眼光早已跃过群山望向星空,这点伎俩,自当瞒不过他的眼睛,甚至就在这一瞬间,他都已猜到了谁是始作俑者。
他神情严肃,下马,行走,走向雪地里。
在所有人的认知里,这似乎是信侯第一次行走在雪地里,他身材并不高大,甚至有些佝偻,两腿在雪地里行走看着有些艰难,人们都预感了有什么大事发生。
信侯停在那些分崩离析不成样的红木前,他蹲下身看着这些红木,与寻常红木并无二致,眼神中充满着奇异的光彩。
他并直了食指中指,微微用力,切向红木,于是食指中指便划作了人世间最为锋利的刀。
红木的剖面被切开,但这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剖面的木纹本就奇怪而花眼,根本看不出有什么门道,但信侯还是看出来了,那道颜色很深很深的木纹,确切的说那并不是自然生长的木纹。
他终于想到了那个神秘的地方,这种下毒方法也只有那个地方想得到,使得出来。
为了肯定自己的想法,他勾下了头,凑过鼻子,嗅了嗅木材散发的气味,为了进一步验证,他还扣下一小块木屑,放进口里嚼了嚼,再吐出来。
最后,他还不死心,用真元焚烧起碎木,与卓一刀如出一辙,焚烧之后,便冒出一股黑烟。
“看样子,这个局,或许在十多年前就已设好了。”他神情显得如同风雪过后的草原般萧瑟。
果然人世间最肮脏最卑劣的还是人心。
果然,最痛的还是被自己人给出卖了。
信侯艰难的闭了闭眼,许多事情浮现眉头,变幻着,又再次下心头。
几个瞬间,他又重新睁开了。
他的眼睛不同了。
他的神情也不同了。
他望着副将一脸平静的说:“你追随我这是十五个年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