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硕士毕业这年,方立安缓慢进化出了鱼鳍。
和大宝不一样大宝出鳞后先长的蹼和腮,而她蹼和腮都没有长先长的鱼鳍。
最初的感觉就是平躺着睡觉的时候背总疼,膈得慌,她只好侧着睡。洗澡的时候水淋到后背身体竟不由自主的颤抖跟渴水症一样。上手一摸发现脊椎骨一线隐隐有细条状的凸起。
关注了研究所实验体的进化全程方立安立时明白自己这是长鱼鳍了。这看着别人长和长在自己身上完全是两种感受,尤其是当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由人到鱼的进化过程的时候那滋味儿,妙不可言。
方立安又弄了个充气浴缸从此每天早晚在水里各泡一个半小时。鱼鳍受到水的召唤,长势喜人。要不是泡久了皮肤会起皱,她指不定要在水里从早泡到晚。
大宝就不一样了,他长出腮和蹼后,没过多久皮肤就发生了变化鱼鳞面积扩大的同时肤质也变得坚硬这使他泡水从来不起皱。
所以每当回家,他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在水里,包括睡觉。谁让他还没进化完全呢
方立安不知道吕智伟给大宝下了什么药,让他进化的如此顺利,在系统告诉她大宝的身体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之后,她就绝了向吕智伟打探的心思,生怕横生枝节。
也许撬开他的嘴,得到一些信息,会有利于人类的进化研究,但也有可能屁用没有,反而折了大宝。
她是一个徜徉于数字世界的任务者,任务目标永远是第一位,至于任务目标以外的“数据人类”,在不危害任务目标的情况下,可以对其伸出人道主义援手。如果危害到任务目标,那就只能抱歉了。所以,她自己即便进化缓慢也无所谓,不着急。
一年以后,鱼鳍从线状凸起长成了三十厘米长、十厘米宽的银色纱织,美极了。平时穿着衣服的时候,鱼鳍上的鳍条自然收缩,紧贴肌肤,并不会产生什么不便影响。
通过查看研究所资料可知,不同的人会进化出不同的鳍,不同的大小、形状,甚至是不同的颜色,千奇百怪。
2020年,大宝二十岁,六月份,他博士毕业。毕业后,大宝进了国家第五研究所,当一个小助理。
这一年,国家公布了研究所对人类进化的部分研究成果,包括最新的基因药剂、使用药剂后的进化过程、进化的成功率和失败率以及现有进化的最成功形态。
之所以现在公布,是因为当下水位线形势严峻,国民进化刻不容缓。预测再有十年,海水将淹没平均海拔3000米的厄瓜多尔高原。人类的生存空间急剧压缩,仅剩青藏高原、帕米尔高原、玻利维亚高原。
然而,进化需要时间,国人必须赶在海水彻底淹没最后一片陆地前进化完毕,现有的船只不足以拯救每一个人。这是一个极度残忍的事实。
不愿意冒着风险进化的人,结局有二,上船或者淹死。然而船,永远只留给生存机会最大的鱼化人。
目前,国家公布的基因药剂成功率为百分之六十。全程跟踪的方立安却知道这个数字存在很大水分,真正的成功率其实只有百分之四十八,连百分之五十都达不到。
方立安沉默,觉得这个选择着实残忍。是积极地进化期待成功,还是苟活于世能熬几天是几天
方立安有些犹豫,她今年四十岁,撑到陆地被淹就是五十多岁,即便上不去船,空间里还有船只和小型潜水艇可用,平安活到八十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所以选择积极进化对她来说并不十分划算,风险很大。
最纠结最痛苦的人反而是大宝,没人比他更希望方立安长命百岁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方立安一个亲人,母子两相依为命二十年,只要一想到自己面临着可能失去母亲的风险,他就觉得天要塌了。
在作出选择前,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方立安看见大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她变着花样给他补都补不回来,知道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她决定和儿子好好谈谈。
“大宝,妈妈对不住你,妈妈从小性格孤僻,不喜欢和人接触,这么多年来一个亲人朋友都没有。这些日子我总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的大宝该怎么办,那么优秀的一个孩子,以后谁能帮我照看他。”
方立安来到大宝身边虽然是受人所托,但孩子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从小豆芽到第一次胎动,从第一声哭啼到牙牙学语,二十年的感情做不得假,这就是她的孩子。
大宝掩面而泣,说不出话。
“妈不知道眼前的路还有多长,但妈知道无论妈参与与否,你的未来都有无限可能。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活下去,如果有条件,还要活的舒坦,活的有滋有味。”
“妈”大宝心中大恸,不想听方立安说这些状似不详的遗言。